叶凤歌看着傅准为兄长不平的目光,柔柔笑道:“他有他的傲气,也有他的不得已。”
她不好当着傅准的面讲他母亲与兄长之间的种种,话就只能说成这样了。
“以往母亲和家主都说送大哥到这里来是养病的,若这回三堂姐没有答应带我同来,我还不知大哥竟这样难。”
傅准语带哽咽,突兀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廊外,举起双手使劲揉脸。
站在他身后侧方的叶凤歌分明瞧见他拿尾指指尖偷偷抹掉了眼角泪痕。
“七公子不必伤怀,”叶凤歌望着他的背影迟疑了片刻,心软轻叹,出言安慰道,“再难,他也熬过来了。”
她的傅小五,是这世上最最坚不可摧的好儿郎。
所有恶意与冷漠,痛苦与艰难,都没能阻止傅五爷强悍生长。
傅准胡乱抹了抹脸,重重点头嗯了一声,转过身来,微红的眼满目诚挚地望向叶凤歌。
他郑重地执了谢礼:“凤姐儿,多谢有你一直照顾他。”
叶凤歌赶忙伸手拦下他行礼的动作,无奈地笑笑:“原就是我分内之事。再说也没照顾太多,反倒是他顾着我多些。七公子这样多礼,是要叫我也跟你大哥一样羞得躲起来吗?”
傅准愣了愣,旋即讪讪挠了挠头,笑了。
两人重新举步,缓缓走在廊下。
“凤姐儿,”傅准偏头觑了她一眼,“三堂姐说你会成我嫂子,是吗?”
“我想,是的吧?”叶凤歌挑眉回视他,“七公子有何指教?”
傅准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叮嘱道:“那你们成亲时,别忘了派人到临川来请我。”
“好。”
走到北院拱门下时,傅准止步:“凤姐儿,你在廊檐底下等我片刻。”
叶凤歌不知他想做什么,却没多问,只是唤了一名小竹僮取了伞来遮住他些。
傅准心无旁骛地蹲在雪地里,拒绝旁人的帮忙,亲手在拱门旁边立起了个不大不小的雪人。
他的手被冻得发僵发红,回头笑望叶凤歌时,澄澈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嫂子,你跟我哥说,往后,我也会护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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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叶凤歌折身回到书房,傅凛还在屏风那头“鸠占鹊巢”。
叶凤歌走到书桌前,伸手捏了捏傅凛的耳垂:“还尴尬呢?”
她才从外头回来,指尖微凉,沁得傅凛微微瑟缩了一下。
傅凛握着她的手拉进怀里,按着她在自己腿上坐好:“怎么去那么久?”
叶凤歌笑着稳了稳,任由他捂着自己冰凉的双手搓揉一通。
“他同你说了些什么?”
叶凤歌笑觑他:“七公子么?他在北院门外给你堆了个雪人儿。”
“什么玩意儿?”傅凛诧异地蹙眉,“这小子脑子怕不是……”
叶凤歌噙笑在他肩上拍了一记:“你弟弟护你得紧呢,你还在背后说人。”
“他护我什么了?”傅凛抬了下巴,状似冷淡地哼道。
“三姑娘有没有跟你说,七公子来之前是被打了一顿的?”叶凤歌懒懒将头靠在他肩上,小声道。
“说了。但傅淳没说他作了什么死才挨的打。”
“你这破嘴,”叶凤歌娇嗔地甩他个白眼,“他是听说尹家姐弟惹你生气才被赶走,就背着家里大人,撺掇尹华茂拿着傅家的帖子往靠海的陵州府去了。”
傅凛“啧”了一声:“让尹华茂去陵州府做什么?投海自尽啊?”
叶凤歌忍俊不禁:“七公子说,夏日里陛下命人筹备了一支船队,由鸿胪寺宾赞王颐大人带队,要出海三年探访海上各国去建立邦交。虽后来为着沅城方向突起战事才暂时搁置,但一直在招募跟船小侍,待战事停了想必还是要出发的。”
这支船队宝船二十艘,少府只拨了少量船工与侍者随行,其余人员缺口须由王颐自行招募填补。
沅城海上战事初起时,沅城水师被一路压着打,王颐约莫也是担心海防要破,便奏请陛下允准,将最初招募的那批人先行遣散。
到如今沅城水师那头有了转机,王颐自是立刻重新招募。可事过两三月,之前那些人中有一部分因各种变故没法再应招,他便只能紧急向各州府派发征召文书。
傅准从自家三堂姐那里得了这消息后,就偷偷告诉尹华茂,“你惹了那样大的事,我家不敢留你,也不可能放你回自家,漕帮和江湖上又那么多人盯着你,这都成死局了。不若你去王大人那里应个差遣,待三年后再回来,谁还记得你这号人?再说了,王大人这趟出海那是代行天子威仪,若你运气够好,说不得回来后还能得个什么封赏,那就更没人敢动你了”。
这招挺损的,道理上却又叫人挑不出太大错处。
以尹华茂现今的处境,无论留在临州还是去中原别州,都会面临漕帮那众江湖人的暗中报复,一不小心还可能将傅家拖下水,所以他是留不得也没处去,眼见着一辈子都要废了。
傅准给的这主意,对尹华茂来说虽是一条险峻的路,却到底还有点生机。
“你俩可真是亲的两兄弟,”叶凤歌好笑地哼道,“看着人畜无害的傅七公子,下起黑手来,同你还真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他还‘好心’地派人‘护送’尹华茂去陵州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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