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傅凛,正经八百是傅雁回将军亲生长子,如今在旁人眼里也是个行有所成的世家公子,实际却一直过着今日不知明日事的生活,先是绞尽脑汁从傅家老太君那里讨一点慈心善念做庇佑,再靠着自己,孤独而艰难地步步为营。
这两厢对比之下,叶凤歌心中不由地为傅凛泛起了淡淡酸楚。
她真的很想竭尽所能,多疼他一些。
傅凛他,真的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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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凛坐在软榻旁的雕花圆凳上,专注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叶凤歌。
目光轻垂,却又瞧见了她手背上那道已经上了药的细细红痕。
那道伤痕再度触及了傅凛心中的阴翳,使他忍不住硬声训起人来。
“你怎么回事?那死孩子追着要打你,你就不会还手?当年把我按在床上时那股拼命的狠劲呢?”
当年与叶凤歌初见时,他借着寝房中的机关暗算她,她的腰腹被壁上弹出的小木棒打中,之后她便生气地扑到床榻上将他按着打了一顿。
此时傅凛一门心思想训她记住,遇事要好生护着自己别吃亏,可最末一句话的描述却莫名尴尬,让两人都无端红了脸。
“什么按在床上,我那是在揍你!”叶凤歌面红耳赤地将那包碎冰抬起一道缝隙,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又飞快将眼睛遮住。
“我那时才十三四岁,就算被人知道我揍了你,也只会说是两个孩子打架,那我当然下得去手。”
她今年都是二十有一的大人了,若是再为点小冲突就跟个十二三岁的小毛头动手……她实在有些丢不起那脸。
许是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又或者是方才提及年少初见之事,傅凛浅浅笑开,漂亮的眸心似有花儿绽开。
“你就注定是个窝里横,这辈子就欺负过我一个人了吧?”他面上红晕更深,唇角飞扬,笑音徐缓,“隔天还来讹我,说若我不好好喝药,你就要死了。”
叶凤歌连忙抬起左臂,以手背压在唇上,也没止住那冲口而出的笑声。
当初她刚来就被傅凛用机关弹出的小圆木打中腰腹,好在那时这房中的机关还简陋粗糙,虽挨了些疼,却并未真的伤着。
她先将他按住打了几下后,又好言好语引他说话,最后终于得知他想瞧瞧外头,便说好将院墙下的锦葵画来给他看。
隔日她拿了画再来时,傅凛心中愧疚,对她友善许多,竟由得她抱住喂药了。
结果,很尴尬的是,她突然来了癸水。
那年她还不满十四岁,多少还有些孩子心性,即便癸水来时举止也收敛不了多少,加之那时她的日子也没个准,当时的场面真叫个猝不及防。
傅凛瞧见她身后衣袍上有血迹,又见她忽然捂着肚子,以为是她头一日被自己伤到的缘故,吓得魂不附体。
她便顺势诓他,说“你瞧你都将我打出内伤了,若不肯好好喝药,我会死的”。
可怜小傅凛被吓懵了,也没功夫去想“叶凤歌被打出内伤”,与“他不肯好好喝药她就会死”之间有什么关联,就这么被诓进去了。
那两年,为着那个“不能害叶凤歌死掉”的信念,傅凛喝药可乖了。
想起年少旧事,叶凤歌乐不可支,“若不是后来你无意间听宿大娘说起姑娘家那点事,我也不必为着喝药的事跟你斗智斗勇这么几年。”
小时候那个含泪端着药碗,说“我以后都乖乖喝药,你别死”的傅五公子,是多么惹人怜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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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怀的模样感染了傅凛,使他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你老实说,我当真能好吗?”
“你放心,这事我没骗你,你会长命百岁的。”叶凤歌笑吟吟按着覆在双眼上的那包碎冰,语气柔和却笃定。
这个问题,小时的傅凛问过许多次,这几年倒没怎么提了。可不管他什么时候问,叶凤歌都一遍遍耐心而笃定地回答,从不嫌他问多了烦。
“我瞧着你今年好了许多,立冬过后我师父会再过来探脉,说不得开春后的方子就要换了。”
叶凤歌的师父,是宜州最神秘的医家“妙手一脉”的传人妙逢时,当年还是傅老太君辗转托了许多人情,才请到妙逢时来为傅凛诊治。
“妙手一脉”非疑难之症不医,妙逢时常年周游天下,专找别人治不了的病患。傅凛这症是先天顽疾,一时三刻无法痊愈,妙逢时才留下小徒弟叶凤歌在此侍药,自己则是两年来一趟,替傅凛把脉调整药方。
叶凤歌笃定的回答让傅凛心中大安,伸出双手随意撑在榻沿,脖颈微垂。
虽明知她遮着眼睛看不见,他还是笑望着她点了点头,“嗯。”
那包碎冰遮了她的眉眼,只露出小巧的鼻头与殷红唇瓣。
她的笑唇弯出软软的弧度,沁着蜜似的,肆无忌惮散着勾人甜香。
傅凛喉头滚了滚,胸前内那颗少年心,顿时就可耻地躁动起来了。
第十五章
不知从哪年开始,傅凛在叶凤歌面前就时常会有种不明所以的焦躁与烦闷,还伴着一股纷乱成麻的别扭。
他被这种奇怪又难受的心绪困扰许久,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前些日子看到她忘在床头小柜上的那本《十香秘谱》,又做了整夜难以启齿的梦,他才终于明白,原来这几年来许多的奇怪思绪,根源都是自己心底早已悄然萌芽的隐秘悸动与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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