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时还躁动到按不住的那颗心瞬间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地僵悬在胸腔半中。
许是察觉到他的惶惑僵直,叶凤歌的嗓音比任何时候都要轻软。
“傅凛。”
傅凛喉头被某种恐慌堵得死紧,想应她一句都发不出声来。
好在叶凤歌似乎也没有打算等他回应,自顾自喃喃轻声地接着又道:“我知道,我要说的话未必是你想听的,可若是不说,我……”
傅凛密密长长的墨睫轻轻挠过她温热的掌心,喉间滚了滚,艰难挤出涩然哑音:“……嗯,你说。”
他不想听,但他又强令自己必须得听。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是大人对大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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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那求饶似的颤颤触感让叶凤歌心软得一塌糊涂,明明傅凛只是拿下颌虚抵在她的肩头,她却觉右肩有如千斤重。
她怔怔然望着紧闭的门扉,眼尾渐起淡淡水光闪烁。
先前那短短一个时辰里,她想了许多。
昨日她对师父说不想放下傅凛接受师门召回时,与此刻的心境根本不是一码事。
至少昨日在面对师父时,她心中更多还是将傅凛当做没有男女之别的伙伴。
师父问她还回得去吗,那时她并不确知傅凛对自己的心意,对师父表态想要留下来,只是因为这里让她心安,让她有归属之感。
这是她自童稚时遭逢被父母丢出家门后,一直横亘在心底的期盼与渴望,于她来说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师父对她没有半点责怪,也正是因为体谅她年少时的遭遇,知晓她心中有结,因此她想留下来的念头虽不够磊落也不算正确,但到底还能说一句情有可原。
但从今早宿醉醒来后,自她开始以“男女”的角度去审视、衡量自己与傅凛之事的那刻起,她就真正走上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毕竟,当年她被派到这里来之前,是照师门规矩在祖师爷画像前叩过头,背过《妙手弟子规》的。
——目中惟见患者之疾之苦,不以男女之殊之异相待……
——心间无杂念,眼底无尘垢。
此刻想来,真是字字打脸。
她终究没能守住医家药门该有的操守。
事到如今,即便她最终没能与傅凛在一起,也再无资格做回妙手一脉的弟子了。
这是代价,也是报应,她敢作敢当。
来书楼的路上她就在想,她本是阴差阳错拜入妙手一脉,又被师门外派多年,根本从无其他同门那般明确、坚定的悬壶济世之心。
她没太大的志向,心底真正想要的,不过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平凡生活。
若她与傅凛只是寻常相识,在得知自己被这样一个好儿郎放在心上,以她的性子,大约是会不管不顾地应下了。
可这是傅凛,她没法子不管不顾。
她不打算去问傅凛是几时对她起了心思,更不会刨根究底追问他究竟喜欢她什么。
因为她明白,这七年来两人之间牵绊太深,各种情由复杂交织,他未必理得清楚这份感情究竟是真正的男女之情,抑或只是习惯。
就连她自己一时也说不清,自己之所以不想离开这里,究竟是因为傅凛这个人,还是仅仅因为,这里的所有一切七年来带给她的安心与归属之感。
“我这会儿乱得很,没法立刻答你什么,”她眼帘轻垂,故作轻松地低笑一声,“若我说,我还没想好该不该吞下这棵小白菜,是不是很过分?”
傅凛沉默了半晌,才像松了一口气似地,徐徐在她耳畔轻道:“是,很过分。”
“先前你那句话倒是说对了,我总是欺负你的。”
叶凤歌敛好芜杂纷乱的思绪,漾起满脸写意的笑容,缓缓放开遮在他眼前的手,在他怀中转了个身。
盈盈潋滟的笑眸一瞬不瞬地觑着他。
傅凛忐忑又期许的目光与她胶着,警惕地抿紧了唇,不敢在她的要求明朗之前贸然开口应承什么。
叶凤歌弯起了笑眼,认真道:“毕竟你我不是寻常相识,从前我当真没有用看待寻常男子的眼光看待过你。有时候,两个人做伙伴、做家人,或许很合拍很亲密,却未必就正正好好适合结成一对爱侣。”
“所以?”
“所以,可否请小白菜先别急着蹦,容我再好生想想?”
叶凤歌等了片刻,见他迟迟不表态,便软声笑道:“或许这样的要求矫情又欺负人,就看五爷给不给欺负吧。”
她承认自己太过大意,之前明明已察觉傅凛对自己有些怪怪的,却一直没深想,今日他突然借题发挥掀了底牌,实在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即便她能抛开医家弟子的操守,可毕竟一惯拿傅凛当弟弟看待,如今突然问她要不要将弟弟变成伴侣,她着实无法立刻给出答案。
光是要迈过心上那道坎,就得费一番功夫。
傅凛那颗悬了半晌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他低下头,伸手碰了碰她的指尖,唇角缓缓上扬,“本就没指望你立刻答应什么。只要你愿意去想,不再拿看小孩子的眼神看我,就很好了。”
原以为要花很多心思说服他让步等待,万没料到他会如此痛快地委曲求全,叶凤歌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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