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宁不禁笑了一声。
近一年以来,他和那几位贵女打过几次交道,也算看惯了她们的温柔贤惠。她们永远都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不仅平常不会语出刻薄,就算见了旁人犯些小错,她们也都会上赶着代为解释。
有那么几回,其中有那么一个两个上赶着在他面前大献殷勤,弄得他有些不耐烦了,其他的还都能笑吟吟地说那一位是好心。
他因此毫不怀疑,如若有朝一日她们当真有什么阴谋暗算犯到他面前,余下的也都会做出一派善良,替犯错者辩解。
她们这样自有好处,一来能结个善缘,二来也能让他觉得她们是完全不会算计——不仅是自己不会害人,而且还不信旁人竟会做出坏事。
看多了,总会觉得有点假。
还是她这样好。她察觉了什么阴谋,就坦坦荡荡地告诉他。不高兴了就是不高兴了,不藏着也不掖着。
这样相处起来,自比面对那一张张无可挑剔的温柔笑脸轻松多了。
沈玄宁于是扬音叫了冯深进来,问他:“御前有个宫女,叫余泠兰?”
冯深一怔,躬了躬身:“是。”
他便道:“送到黎家去,告诉黎家,这人先前与黎氏走动不少,朕便让她去陪一陪黎氏。”
他也确实还因为黎氏的自作主张而存着气呢。黎家最好能明白他的意思,好好教训这个余泠兰,也好好教一教黎氏。
·
三天后,黎家诚惶诚恐地上了道奏章,说皇上赐往他家的宫女“水土不服”,“重病不治”,一大早便离世了。
御前不少宫人听说后,都暗地里给余泠兰烧了纸。田燕怡见了,小心翼翼地来问苏吟,要不要也烧一点?
苏吟声色冷静:“不烧。”
人想发善心容易,但得问问自己,值不值得。
余泠兰是没害死她,可她在跟黎氏嚼舌根的时候,存的是不是害死她的心?宫里的险数本来就就不少,她们都见惯了,说余泠兰只是想给她找一点不痛快,她才不信。
就这么一号人,她才不稀得给她烧纸。若说余泠兰的殒命与她有关她就得心虚,那也得先问问余泠兰的鬼魂心不心虚,敢不敢来找她!
又过两天,柳姑姑奉旨进了宫,暂代御前掌事女官之职。
她是皇帝的乳母,自出宫起,与皇帝也有多年不见了。进宫之后,沈玄宁不免留她多说了一会儿话,还一道用了个午膳。
到了傍晚,柳姑姑来看了苏吟。二人落座后,她长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当年倒没看出,你脾气也能这么倔。”
在柳氏的印象里,苏吟总是温温柔柔的。
“我那日实在吓坏了,再说,总是一辈子的大事。”苏吟说着也叹气。无奈之外,更多的是她现下想起这事时,心里愈发地乱了。
是的,她说不出她不喜欢他。
她父母双亡,他大概已是世间待他最好的人了。他比太后更照顾她,比楚霁待她更细致。
她从前对此无所察觉,大约是因为她与他的相处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就像他想找她时她总在身边一样,她有事想问他的时候,也从不觉得会找不到他。
这种习惯,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力量。在她有所察觉那份情愫的时候,突然就发现自己早已沉溺其中了。
她怎么办呢?日后怎么办呢?
她一点都想不出来。
·
很快,又过了一道年关。年关前夕,皇帝终于下旨大婚,在房里闷了大半年的苏吟也被放了出来,除夕当日跟着皇帝一起去向太后拜年去了。
这一行,弄得苏吟十分忐忑,沈玄宁心里也有点忐忑,怕母后对苏吟尚存不满。
入了殿,二人一道行了大礼。太后抬抬手命他们起身,然后便睇着苏吟道:“有日子没见了。上前来,哀家看看你。”
“……母后。”沈玄宁心弦一紧,太后却只斜斜地睃了他一眼。苏吟低着头走上前,太后看了看她,一喟:“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日后你要长个记性。你毕竟是御前的人,有的事,哀家和皇帝私底下能护着你,但明面上的规矩,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奴婢知道。”苏吟边说边敛身下拜,“当日是奴婢不好,让太后费心了,太后恕罪。”
“起来吧。”太后道。
在苏吟过来之前,她原本想再说说他们两个之间的事。但眼下见了他们,她反倒觉得,算了。
沈玄宁正犟着,她是劝不动的。苏吟这边,有先前那一档子在,便可见也不好劝。那她还能说什么?是强送苏吟进后宫,还是给苏吟穿小鞋,逼她低头?
归根结底,犯傻的是自家儿子。
太后想着,又斜斜地睃了沈玄宁一眼。沈玄宁背后一怵,哑声而笑:“您总瞥我干什么……”
“呵。”太后轻笑,“看你一眼罢了,你心虚个什么劲。”
沈玄宁:“……”
母后怎么突然找上他的茬了?他又没惹她!
三月,皇帝大婚。柳姑姑人比猴精,硬是赶在礼部的旨意正式出来之前就回家了。
于是苏吟从二月下旬开始,就忙得脚不沾地。帝后的礼服她得盯着、仪程上的事她得记着,隔三差五还有大臣来送贺礼,贺礼的档她也都得亲自过目。
52书库推荐浏览: 荔箫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