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吟确实饿了,点点头,道:“糯米……”
后面一个词竟一下噎住了。
是个很熟悉的词,她觉得就在嘴边,但是突然忘了个干净。这奇怪的感觉令她滞了滞,沈玄宁看看她,问:“糯米红豆粥?”
苏吟怔怔地又点点头:对,是红豆。
沈玄宁便唤了宫人进来,把备膳的事吩咐了下去。接下来的几日,两个人都很快发觉了,她的情形有点不对。
她时常会说着说着话就忘了词,而且大多都是“红豆”这般明明很常用的词。所以她总是说着说着就会卡住,接着绞尽脑汁地思量下一个词是什么。
比如她刚重新开始当值的那日,接到了宫里来的信,边拿给沈玄宁边道:“太后问您什么时候回宫,若一时半会儿赶不回去,那个……”
她顿时显出懊恼:“什么秋……”
沈玄宁一想:“中秋节?”
“对。”苏吟轻喟,“太后说若您不回去,中秋节就从简了。”
再比如她把日常趣事说给他听,跟他说田燕怡晌午时跟她做了一道海鲜粥很好吃:“里面还放了奴婢最喜欢的……的……”
“干贝?”他猜出了她想说什么,又一切如常般地随口说,“膳房昨天上了道干贝炖蛋也不错,晚上让他们给你做一道。”
“……嗯。”苏吟闷闷地应了一声,心里止不住地沉郁。
她知道他也一定察觉了她近来忘词的事情,只是不想她难受,所以总显得不在意。可即便这样,她也还是难过啊,她觉得自己变得傻了,每每忘词时,她心底都惊慌失措。
在御前做事,稍微笨一点都不行,她怎么能这样?
她甚至不知这种情形要持续多久,一两个月?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苏吟长长缓了一口气,撤了茶盏出去换茶去了。她不想跟他抱怨,也不想再在他面前显得委屈,他已经够照顾她了。
沈玄宁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无声一喟,放下手里的奏章跟着她去了外头的茶间。
茶间门口候着的宫人见了他,忙要见礼。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们退了下去。
苏吟边平复着心情边沏了茶,茶要晾到七分热才能往里端,她便先坐到了一边等着。
坐了一会儿,她才猛地注意到门边还有个人,赶忙又站起了身:“……皇上。”
“看你,魂不守舍的。”他轻轻一叹,走近了她,手抚在她脸上,静了片刻,道,“朕打算先不去江南了,先回宫过中秋。”
宫里对她来说更熟悉,传御医、用药也都更方便,于她而言或许好过一点儿。
苏吟颔了颔首:“那奴婢一会儿去回太后。”
沈玄宁点点头,又沉吟了会儿,道:“没事的。”
苏吟微怔,他温言说:“小病而已,好好养着就是了,你别太当回事。”
苏吟低着头点了点,沉默了半晌,终于问他:“奴婢要是……要是养不好呢?”
“养不好也不碍事。”他轻轻笑着,抬起了她的脸,“反正朕总能猜到你想说什么。”
十次里至少有八次是他猜得到的。他熟知她的喜好、心思,纵使她不这样忘词,他也常能在她的话说到一半时就明白她的意思。现下偶尔少那么一个两个词,对他来说根本就没关系。
“你想不起来的,朕替你想。若是朕也想不起来,咱们就一起想。”他说着搂住了她,“自然,朕知道你心里必定不好过。换做是朕,朕也会不好过,但咱们总还是要过下去。”
他有力的臂膀环在她身上,好像也传给了她几分力气。苏吟缩在他怀里使劲地点头:“好……”
然后他便听见她的声音又哽咽了。
“又哭。”他俯首边吻她边笑话她,“你最近怎么这么爱哭,可真成了水做的?”
“才没哭。”苏吟一下子把那股哽咽劲儿又咽了回去,眼眶红红的,抬头瞪他,“奴婢去回信了,告诉……”
“告诉母后我们在中秋前一定回宫。”他道。
她点点头:“对,还有,皇上大婚了,按往年的例,今年得让皇后娘娘准备主持、主持那个……”
“啊,拜月礼。”沈玄宁一哂,“你不说朕还真忘了。你去回信吧,朕去给礼部下道旨,让他们帮着皇后一起办。”
·
八月初十,圣驾抵京。
皇后和仪妃一道到宫门口迎了驾,而后皇帝便去了坤宁宫,与皇后一道用膳。
几乎是刚和仪妃在宫道上分开时,皇后就视他为无物了。
她转身一把攥住走在他后面的苏吟的手:“你怎么样?可还有什么不适么?”
“?”苏吟好生一愣,皇后锁眉叹息,接着又道:“听说行馆闹了下毒的事,本宫和太后都吓坏了。后来又听说你中了毒,本宫吓得一整夜没睡,怕平添麻烦便也不敢派人去打听……”
“?”沈玄宁挑眉看看皇后的满面急切,上前也攥住了苏吟的手,而后不着痕迹地一点点往外扯,“她没事,御医帮她医好了,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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