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腹疼痛转移右下腹,还有反跳痛,急性阑尾没跑了。”她对旁边那个刚在办公室调侃过的男实习医生说:“检查血常规和凝血常规,没问题的话就送手术室吧。”
她说完想去换手术服,刚抬起脚那个男生就拉住了她的手臂。宋怡扭头看,挑了挑眉。
那个男生哭一样露出了个笑脸,“老师,您手下留情。”
宋怡都快被气笑了:“我手下留情你阑尾能隔干净吗?你说你一个医学生,自己肚子疼成这样都不知道是阑尾炎吗!真是......算了,你们谁给他交个费办个手续去。”
最后那句话是对那群室友说的,这群人这时候才如梦初醒,一个男生举手:“我去我去。”
换手术服的路上,琴琴给她举了大拇指:“还真有老师风范。”
宋怡挑了挑眉,“必须的。”
今天不是教师节,但宋怡发现今天的她和教师格外有关。
上午她刚割了自己一个学生的阑尾,到了下午她就在神经内科碰见了自己以前的老师。
下午三点左右何主任接了个病人,神经内科的病挂号挂到急诊科来了。何主任让宋怡去神经内科找人把这个病人领走,宋怡转到了神经内科,却意外在神经内科的住院部走廊上遇见了自己的高中老师。
宋怡看到穿着病号服的老师时就像是被人迎头打了一拳一样瞬间蒙了,原地站了半晌,眼看老师都快进病房了,宋怡这才鼓起勇气走过去,在背后叫了一句老师。
老师转过头,眯着眼看了半晌,这才恍然道:“哦,是宋怡啊。”他看见了宋怡身上的白大褂,顿时就笑了:“前几天班长带了几个学生来看我,还可惜找不到你的联系方式了不能把你也叫过来,没想到你就在这里当医生,有出息!有出息!”
宋怡听着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心里闷闷的疼。
不是班长找不到她的联系方式了,而是她毕业之后就把手机号和企鹅号都换了,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和他们有什么联系。
老师姓刘,教完他们之后就退休了,宋怡是他的最后一届学生,当初他们毕业,谢师宴上老师喝多了,高声对全班同学说,以后他就退休了,他们就是他的关门弟子,以后谁的手机号换了都告诉他一声,好让自己知道他的学生都去了哪里。
宋怡当时和全班同学一起说好,然后回了家就把新手机号换上了,她想,自己终于可以和高中彻底告别了。
从此以后,和以前的人和事彻底一刀两断,好的坏的全都一刀两断,她从此就是一个新的宋怡。
大学时期的室友和宋怡一起生活了八年,宋怡刚进大学时期的抑郁倾向1满不过他们,再加上宋怡在她们谈论高中生活时从不开口避之不及的态度,她们就猜测宋怡在高中时是不是受过校园霸凌,并且在这八年里,宋怡越不开口他们就越以为自己所猜测的就是试试。
其实只有宋怡自己才知道,没有校园霸凌、没有排挤也没有欺负、更没有偏心不管事的老师。
她的同学都是善良的好同学,在宋怡被外班议论的沸沸扬扬的时候是他们保护了宋怡,谁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宋怡一句坏话,他们就敢上去跟人干架的那种。他们的班长曾经因为一个外班男生恶意议论宋怡瞒着宋怡带着全班同学到人家班门口要求那个男生道歉,最后惊动了校长。他们的班主任多次找校长要求对恶意传播谣言的同学做出处分,他找到宋怡,对宋怡说你不要怕,我们都陪着你呢。
他们班的男生肯为宋怡和人干架,每次宋怡出去上厕所时,都会有一两个女生起来陪着她,美名其曰顺路一起去。
那是宋怡这辈子听过的最美好的顺路。
宋怡曾经觉得自己的经历和楚以温很像,不同的是她有一班保护她的同学,有为她发声的老师,也有支持她的父母。
如果没有他们,宋怡就是另外一个楚以温。
她上辈子是积了多少福分,才能在这辈子遇见他们。
他们是全世界最好的同学,最好的老师,有问题的不是他们,而是宋怡自己。
她想把过去的自己彻底割舍掉,于是也把他们割舍掉了。
宋怡心揪的仿佛有一把大手在拧,她张了张嘴,话出口的那一刻泪也差点儿掉下来:“您......这是什么病?”
老师摆了摆手:“说是脑炎,孩子非让住院,真是!”
宋怡语无伦次:“住院挺好,您安心住院,脑炎的死亡率还不到百分之十,您不用担心,您......”
宋怡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刚刚还控制在眼眶里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老师对不起,我......我说错话了。”
老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哭什么,你说的又没错,多大的人了还哭,你看着走廊上人来人往的,不怕人笑话你啊!”
宋怡胡乱擦了擦眼泪,嗫嚅道:“没、没哭。”
老师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好好好,咱们没哭,那快回去上班吧坚强的小姑娘,我怕你翘班之后你领导过来找我谈话。”
宋怡点了点头,鼻音很重的说:“那我下班了来看您。”
“行行行,快走快走。”
宋怡走了,像小女孩一样一步三回头,而她每一次回头,那个老人都在原地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皱纹都笑成了一朵美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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