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律令,凡三品以下官员,无上旨,不得擅开官仓,而邱鹏程不过是正四品太守。他所行之事并无违逆之处,又何来重罪?”
“只要殿下让他知晓,你能护他性命,护他家人周全,能让陛下不对此事深究,他又怎会冒险投奔曹佢,做那谋逆犯上的乱臣贼子?”
萧闵远听着冯乔口中的话,脸上神色不断变幻。
冯乔的话丝丝入扣,每一句都砸进了他心坎里。
临安乱局已现,曹佢连取三城,固守南都,他若强行进入临安,先不说邱鹏程惊惧之下恐会直接投奔曹佢,就算不会,他也要和曹佢硬碰硬。
届时无论成败,临安境内都只会更乱,他根本就得不到半点好处,反而极有可能被朝中敌对之人攻讦。
相反,如果他能保住奉县,救出邱鹏程家人,无论是用以要挟邱鹏程,还是施恩于他,都极有可能兵不血刃拿下临安城。
只要有了临安和邱鹏程,他便有无数的办法能够拿下曹佢,而曹佢一去,所有乱局立解,他萧闵远就是此次平乱最大的功臣。
冯乔看着萧闵远脸色不断变化,感觉到脖子上的手缓缓松开了些许。
她猛的吸了口气,用力挣脱开了脖子上的手,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跌靠在身后墙壁上,捂着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萧闵远看着她咳的满脸通红,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而露在外面的脖子上还带着一圈刺目的掐痕。
他目光微凉,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冯乔,都转运使冯蕲州之女。”
第004章 圈套
一个时辰后,破庙外传来马车离开时“哒哒”的马蹄声。
风雨吹得墙上挂着的半扇窗户啪啪直响,最后仿佛受不住力道,“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柳西站在萧闵远身旁,看着那马车在雨夜之中越走越远,忍不住低声道:“主子,她知道这么多事情,为什么不杀了她,还让人送她回京?”
萧闵远面无表情。
他何尝不想杀了冯乔?
这么多年来,就算在皇室蛰伏,就算要伪装示弱,他也从来没被人如此逼迫过。
可是冯乔……
她却是毫不留情的掀了他的伤疤,将他隐于人下的一面彻彻底底的逼了出来。
他刚才差一点就掐断了冯乔的脖子,可是最终他却什么都没做,不仅没杀她,还不得不命人护送她回京城,只因为她父亲是冯蕲州,那个官位不高却掌实权,让他们几兄弟数度亲自拉拢,都从不见成效的都转运使冯蕲州。
都转运司,掌全国榖物财货转输与收纳,冯蕲州虽只是从三品,可手中所掌握的财路却堪比大半个户部。
每年从冯蕲州手中经手的钱财货物堪比惊天之数,朝中无人不想拉拢冯蕲州,只是冯蕲州其人却是油盐不进,从不与任何人交好,更不给任何人颜面。
若说冯蕲州有什么软肋,那就只有一个,就是他与亡妻所生的独女。
京中谁人不知冯转运使宠女如狂,为了女儿什么都愿意去做,而冯乔就是那颗被冯蕲州捧在心尖尖上的明珠。
碰不得,伤不得。
不仅不能杀,萧闵远还要强装笑脸,好好的将她供着,安安稳稳的把她送回京城,送到冯蕲州身边。
“主子……”
柳西见萧闵远满眼阴鸷没有回话,还想再说,却不想脸上重重的挨了一下。
“啪”的一声,柳西大半张脸都肿了起来。
“主子。”
柳西满脸惊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而原本站立在旁的那些侍卫也是满脸惊惧的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离京之前,我曾亲口说过,临安之行危险,命你将所有会暴露身份引人注意的东西全部收起,换成寻常之物。如今我身上为何会有云湘绣的帛寽锦,为何还有皇室才有的龙纹佩?!”萧闵远寒声道。
柳西瞳孔一缩,突然想起之前冯乔说过的那些话,脸色大变。
之前离京之前,他曾亲自整理过萧闵远的衣物,他明明记得已经将所有会暴露身份的东西全数替换了寻常之物,可是如今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出现在萧闵远身上?
临安之行前途未卜,萧闵远奉命平乱,并调查沧河决堤之事,届时若真的查到了什么,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
萧闵远穿戴着这一身东西,岂不是把自己弄成了活靶子,生生的在那些人眼皮子地下晃悠?
柳西一想到后果,砰砰砰的磕头道:“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大意险些害了主子,请主子责罚!”
萧闵远一把将身上的福禄玲珑佩扯了下来摔在地上,寒声道:“去给我查!”
他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吃里爬外陷害于他!
柳西连忙领命。
萧闵远紧抿着嘴唇,想起冯乔临走时说的那些话,满脸阴沉道:
“通知李肃,改道奉县。派人想办法混进临安,告诉邱鹏程,只要他心向着朝廷,我定会护他家人,保他性命无忧!”
﹉﹉﹉﹉
马车离开破庙之后,就朝着京城方向一路疾驰。
外边的大雨不断冲刷着车顶的木棚,发出巨大的拍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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