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你曾是方夫子抚养长大,本宫与你也颇有缘分,便也不用这么重的话来恐吓你,你是个聪明人,倒也拎得清。”太子背手而立。
仿若一朝回到了那些年岁,襄州饥荒天灾之时,权贵官绅把玩着权势,主宰着底层的百姓,毫无还手之力。
过了这么久,他仍是曾经那个任人鱼肉的小蚁,没有任何底气与资本,去回抗。
原本平静的生活,因为他也变得不再平静,每日提心吊胆。
林府,方府,还有他视若珍宝的宁辛安,他一个都无法保全。
林承辛不语,半晌过后,他才缓缓开口:“我有一个请求。”
有些出人意料之外,太子敛去眸中的诧异,他笑道:“莫说一个,是要求本宫都满足你。”
林承辛望着他身后的花圃,牡丹开得正甚正艳,美得不可方物,他启唇,眼神都是凌厉决绝。
“淮南王一除,官家永不牵扯。”
太子诧异,若是淮南王被除,按军功一品论,至少能赐封地赐官位赐良田,举家升迁飞黄腾达,他却要与官家分道割袍,永不牵扯。
倒是一个十分真性情的郎君。
“本宫应允你。”
忆起之前京都发生的事情,结合着襄州的所见所闻,林承辛心下了然几分:“京都的消息封锁,是太子您做得?”
太子挑眉笑道:“不愧是本宫看中的人。”
他曾怀疑过是端妃势力所为,后又发觉曾家亦是京都人,对于边关变动之事毫不知情,后又怀疑过国师,他是皇帝党派,却又声援淮南王,属他最可疑。
没想到,竟会是太子所为。
消息封锁,待边关之事已经征兵训兵完毕,才将这一事态传入宫中,已是燎原之势,手握兵权的皇帝一时慌不择路,新生皇子还小,能够铲除党羽的,自然就落到了主动请缨的太子身上。
林承辛握拳,若是这事没有被封锁,皇帝早日发觉,也不至于对党军事都储备完全才发号施令,这明摆着让他去硬碰硬。
胜了,太子皇位定受巩固。
败了,连带着林家方家,放逐灭族都有可能。
“十万大军,其中五万是本宫的黑影精兵,如今皆为你所用。”
林承辛寒眉紧皱,他在方青山的州文中,淮南王光是在襄州征兵就不止三万,这十万大军岂不是以卵击石。
前进是死路,后退亦是死路。
前进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林承辛闭着眼,牡丹花香阵阵,伴随着春风缓缓飘来,他隐隐感觉自己置身于那座小院落里,心中那位小姑娘,站在厅堂中,屋檐下,对他招招手,浅笑吟吟。
远方那个小郡州,仅别几日,就让他如此心驰神往。
待他凯旋归来,还她女儿身,赐她以名分。
他再也不愿让她过上艰苦的生活了。
“遵旨。”
太子如释重负,他知道此行一战甚是艰难,皇帝不愿将全部兵权予他,恐他起兵造反,如今也是无奈之举,他拍拍眼前这位不发一言的小郎君,宽慰道:“若是你凯旋归来,我定厚待你。”
这回,他没有自称本宫,而是以“我”为称。
林承辛无言。
“不过此行给你派了以为得力干将,他可以在战场助你一臂之力。”
“.......”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户部侍郎之子,苏亦清。”
果然!
*
太子一行人没有逗留多久,给他留下了一箱子的文卷,便带人离开了。
林承辛打开那沉甸甸的抬箱,里头是边关一些地图,还有一些兵书权册。
果真是有备而来。
吩咐小厮将抬箱带回房中,折腾下来已经快午时了,林承辛也没了去店铺的念头,准备回房细细勘察一番。许是太子对他在战场上不太信任,此行随着他去边关的,除了苏亦清外,还有不少站中间党派的武将,虽不全归顺于太子,处于观望状态,却也是作战经验颇为丰厚的得力武将。
只不过林承辛有统领他们的权力罢了。
让他们听顺于一个从未领兵作战过的新人郎君,怕是又要下一番苦头。
不过有他们在,胜算倒也大了不少。
林承辛边想边往右厢走去,他得寻个合适的时间告知林府的几位长辈,此行一去,是凶是吉都没有定数。
正想着,拐过了长廊就遇见林国正,他正从书房出来,对于府中刚来了贵客,也毫不知情。
“爹。”林承辛唤道。
“子染你来得正好,”林国正唤他到了书房,桌上还摊着一副晾干中的字画,画纸上跃然于山林中的老虎栩栩如生,神态颇为生动,只是山林之王的眼睛还未点上,看起来温顺不少。
林国正将狼毫从砚台上取下,递给林承辛:“老夫这点睛如何都画不好,子染代老夫点上罢。”
他接过狼毫笔,望着桌面上摊开的画作,这等□□画工,怎会点不好呢,他敛眸,仔细看了一番,才郑重下笔。
笔下的猛虎,仿若要从丛林中跃然出纸面,张着血盆大口,獠牙外露,虎虎生威。
林国正赞不绝口的观赏了好一阵,林承辛站在一旁,望着他难得大笑的侧脸,岁月留下的皱纹浅浅的一道沟壑,两鬓的银丝藏匿于黑发中,却也掩不住他的老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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