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抬步进屋,望见帘幔后的人影,挑着声儿问:
“换好了么?”
“好了好了。”卫辞一面系对襟带子,一面靸鞋往帘外走,抬眼撞见陆渊站在门帘外,一袭墨色直身,头戴方巾,两条束带飘散在身后,手上打着折扇,翩翩公子的贵气油然而生,她呆愣住,“你今日似乎不大一样。”
他眯着眼,望着她的痴呆模样,只觉好笑,凑上前闻着她身上的馨香,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道:“哪里不一样?你倒说来听听。”
卫辞一本正经,挑了挑眉,偏过脑袋噘嘴道:“你心里明明清楚,非要我亲自说出来,你这个口是心非的人,总是没正经!”
他作憋屈状,摇摇头长叹,“我的天爷,你这么冤枉我真是要人命,到底是谁口是心非,你难道看不出来么?”他拿起折扇,掩住自己的脸盘,凑近看她脸上的细细茸毛,漾着眼角轻声道:“说一句你爱慕我,有这样难?”
不难,她爱他,爱到天荒地老,爱到生死相随。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往自己怀里带,鼻尖对着他的,擂鼓心跳轻声问:“那你呢?你爱不爱我?”
“爱,怎么不爱,哪里有丈夫不爱自己媳妇儿的,我恨不得放在心尖儿上爱。”他抿嘴笑,拖着她的手往外走,“别唠劳什子话了,秦淮河上的戏台开锣了,你不是要闹着去玉瞻阁看淸倌儿唱曲儿么?”
南京是陆渊的老家,据说祖上是在这儿生根的,可后来逐渐人烟寡淡,也就没什么认识的人了,前些年他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在秦淮河边上盖了个大宅子,往年也从没来住过,如今带了卫辞来,正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卫辞一听要上秦淮河,立马来了兴致,攀住他的胳膊欢喜道:“真的么?”
“那些地方正经姑娘不让人进去,你换身衣裳我带你去。”
“你不许反悔!”
陆渊扶额,“我几时骗过你了?”
卫辞嗤笑,凑近眯眼道:“你骗我的还少么?非要我将旧事提出来,你脸上好看么?”
他知道她指的是那些书信的事儿,前些日子她和他辩驳,非说是他先喜欢上她的,还私下里收一个大姑娘那么多书信放在床底,说他那会心思对她就不单纯。
青天明鉴的,他当时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人可真逮着错儿就不饶人。
望见她进屋换了一身男装,三千发丝束成发髻,一根青带束起长长飘在脑后,一副生员模样,倒也有那么点翩翩公子的味道。卫辞回过身来,撞见他站在门帘子上,执起案上的眉笔,跳上前趴在他身上,在他脸上画着,他一惊抓住她的手,呼道:“你做什么?”
她不撒手,继续画着,“长得太好看,红阁里的姑娘太多,我怕我家相公会被人勾了去。”画了好一会,一本正经望着他叹道:“哎,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罪孽,真是让为妻头疼呀。”
陆渊一把抓过她的手,轻巧地就将她压在身下,伸手箍住她的腰,笑道:“娘子就这般不放心为夫么?这可是你要去的,还要来赖我,娘子果真是忘恩负义让人心寒。”
她一骇,连忙从他咯吱窝底下逃走,咯咯笑着,她怕痒,他一碰她就痒得不行,央求道:“好相公,好夫君,都是我的错,我再不疑心你了,咱们可以走了么?”
陆渊站起身,对着案上的铜镜瞥了一眼,望见脸上被涂了一颗黑痣,大得惊人!
他气得转头找人,谁知一转眼,人就逃之夭夭了。
他轻笑,真是长不大,都一年多了还是这样调皮,不叫人省心。
秦淮河离宅子不远,闹闹腾腾一阵子,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索性秦淮河到了晚上才热闹,两人趁着月色,一路走至秦淮河畔。
河边上早就挂了彩灯,河面上舫船穿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卫辞最喜这种场景,还没走到河边就拉着陆渊冲上前,叽叽喳喳不停道:“我想起来在姑苏那回,你替我放花灯来着,你记得么?都说天下河流通一处,也不知那个花灯有没有飘到南京来?”
陆渊跟在身后,“今儿我再替你放一个就是了。”
“那不一样,东西还是原样的好。”说着就朝前走,迎面撞上一个人,卫辞还未抬头就听见声音传来,“哟,这不是陆夫人么,今儿也出来逛河会呐?”
这人姓张,就住在他们的对面街上,往常上街买菜经常遇见,张大婶是个寡妇,年轻的时候就没了丈夫,膝下只有个女儿,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人倒是开朗。
卫辞一笑,她今儿穿的是男装,连张大婶都看出来了,她果真装的太失败了么?
“今儿热闹,我和相公出来转转。”她干甩着两条胳膊,尴尬道。
张大婶脸上也堆着笑,“你们小年轻俩是我看着成亲的,如今也一年多了,你呀,也要想着如何做个贤妻良母才好,这样毛毛躁躁的,将来可是生不出儿子的。”
她有些羞赧低下头,谈起这件事来,她有个毛病,她怕痒,怕得不得了,二得一碰她就受不了,成亲一年多,他们甚至还未同房过。
她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她如今是他的妻子,却没能做到娘子的义务,她想给二得生个孩子,虽然他总说这事不急,可天底下哪里有丈夫不喜欢孩子的,他们试了很多回,总也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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