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央淡淡一笑,反还了一礼,道:“多有搅扰,陈掌柜包涵。”
他与人见礼罢,再回头斥责刚才的莽撞将官,道:“你是乾卫的刚辉?扰民滋事,罚俸三月,回去自领二十个军棍。”
刚辉愣住片刻,才想起来,道:“城门因有贼人拿酒纵火,他家的酒窖子偏偏被砸,定与刺客脱不了干系。”
萧央黑了一张脸,道:“领军棍三十!”
刚辉赶紧闭嘴不言,心中却多有抱怨,把一双眼翻出了三分之二的白。
“你好没道理,谁家做了杀头灭族的营生,偏把证据摆给你看?!分明是贼人盗了陈家的酒,你们不好言安抚,反在此处作威作福,岂不混账!”萧央看他不屑模样,本待革了他的前程,又颇不忍心,终于耐了性子,提点他几句。
见到刚辉终于把头低下,涨红了脸,萧央才觉得略略消气,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向着陈仲递了过去,好言安慰:“陈掌柜先收着吧,回头等拿了贼人,再有说法。”
陈掌柜不想小将军如此殷勤和煦,他心中一暖,受的委屈登时烟消云散,言笑晏晏谢过萧央,却推辞不接银票,道:“哪能让萧侍卫破费。”
萧央见他推辞,把银票强塞了给他,笑道:“不让陈掌柜白拿,我想问问,昨夜酒窖里可有什么动静?家人可发现什么异常?”
听萧央询问,陈掌柜霎时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回话。陈家的酒窑子足足被倒掉了近百坛子的好酒,按着常理,动静应该不小,可偏偏陈家上下,竟无一人听到动静,值夜的陈九,混混僵僵问不出所以也就罢了,可连看院子狗都没叫一声,这可找谁说理去?
看陈掌柜神色,萧央也是一声叹息,他问:“一点动静也无?”
陈掌柜点头,冷汗涔涔,答:“一点动静也无!”
院子里的侍卫隐约都有疑色,因适才刚辉被罚,倒都闭了嘴不敢开口,可目光显然是不信的。陈掌柜因四面八方不善的目光,觉得如芒在背,浑身更不自在起来。
萧央皱眉,看着兰亭道:“是个高手。”
兰亭点头,二人进了酒窖查看一晌,没有蛛丝马迹可循。
萧央心中更觉抑郁,猜测着或许纵火之人就是金大舟。他昨夜见过金大舟的身手,不敢托大,在御林卫点了二十个精兵强将,和兰亭一路寻蛛丝马迹而去。
兰亭因自幼被训练闭着眼睛识别药材,任何药粉、药液、药渣、下了药的点心果品,汤汤水水,还有醺了药的衣服、汗巾、帕子,再有盛过药的瓶瓶罐罐,荷包,甚至沾染过药的物品,只要他细细辨认,总能把配方说个十之八九。
他打小学了这一招绝技,嗅觉异于常人,可再不曾想到会被萧央当成个狼犬来用。待要拒绝甩手不干,偏又怕沈灵犀着恼,无奈,兰亭圣手一路行行住住,细细分辨空气里淡淡的酒香。
陈家酒坊的酒,和别家到底不同,兰亭比对许久,在一家旧宅子前停了下来,萧央暗喜,点了人进门去搜。
未等搜查完整个院子,忽见其中一间屋子里,炮弹似的射出一人,把众人惊得一怔。就这瞬息之间,炮弹似的金大舟已经奔出很远。
之前夜间交手,萧央因乱了气息,轻功施展不出来,可他此时却是卯足了劲儿要抓人,在众人怔忪间,他竟也跟着金大舟而去,两人纵跃间,前后差不多远。
金大舟暗暗叫苦:昨夜交手,他趁着夜色好躲,又兼萧央没叫救兵,自然无所畏惧。可此时天光大亮,城中兵马重重,他如何能脱困,实在是个问题。
两人追不多远,萧央已然跟上,一柄长剑出鞘,直刺向金大舟的背心,金大舟回身用铁棍格挡,重器相撞,铿锵摩擦出火花来。萧央只觉得双臂被震得要麻木了,赶忙往后退开,金大舟见一时半会儿也难脱困,索性放开了手脚,等着与萧央恶战一场。他见萧央撤了两步,顺势抽回铁棍,蕴足了力气,再往前砸去。
萧央自知硬对上,定要吃亏,只想缠住他,拖延自己的兵马前来,一起拿下金大舟。所以他避开咄咄逼人的铁棍,继续往后撤步。
金大舟看穿萧央的心思,心中也十分急切,杀意大炙,十成功力全都使在手上,棍如生风,携着腾腾的杀意,把萧央裹挟在密不透风的棍影里。
萧央闪躲不开,只能迎上,他的长剑对上铁棍,兵器先吃了亏,内力又稍显不足,躲闪自保还游刃有余,待要窥着机会探近剑锋,偏偏突破不了棍影的束缚,直觉得前后左右,都是玄铁棍破空的声响。
两人过招,御林卫先后赶到,只是看着眼前二人,一个拿着重剑,抬、斩、劈、刺、挡……把自己护住密不透风;一个持着铁棍横扫千军,竟然好似没了招式,只把铁棍劈头盖脸往萧央身上招呼。御林卫眼睁睁看着争斗,谁也上不到前去帮忙,只得远远看着。
隐隐被压抑的难过,萧央更觉胸中气血翻腾,他手上的含藏天剑,本是兵器中的翘楚,素来霸道惯了,忽然被一根平常的玄铁剑压抑,竟隐隐透出几声清吟。一时间萧央竟觉得似乎驾驭不住,剑要脱手,他心中大惊,默默把含藏心经在身上运转,他的血脉内力和长剑呼应,才有了三分的从容。
兰亭默默看萧央由紧迫到从容,自知在此时争斗中,萧央的内力更见精进,心中安稳,并不上前相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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