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世间总没有两全,今朝靠进老太太怀里,红了眼:“祖母,我突然想,什么叫不得已呢,我爹和我娘和离,也有不得已吗?是不是人长大了以后,就有了太多的身不由已和不得已呢?”
胸中苦闷无处诉说,在老太太面前靠了这么一靠,不禁落泪。
林老太太忙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诶呦,谁给今朝惹哭了?别哭了,世道轮回,从生老病死人就没办法掌握自己,人和人都不一样,是以太多不得已。”
她最近念佛,很有受益,揽住今朝在怀中轻轻安抚着,见她总不展颜,又晃了她肩头:“要不要看看小妹妹,让奶娘抱过来看看。”
顾今朝吸了吸鼻子,点头:“要。”
外面很冷,奶娘将孩子包好又仔细裹仔细了,才带了过来。
摊开襁褓,才还哭着的孩子,这会吮着手指头,睁大眼睛直蹬着小腿,可爱得紧。
老太太推着今朝:“你小时候一定比她好看,你摸摸,摸摸这小脸……”
一想到都是因为这个孩子,爹娘才和离,本来没有多大兴致,但是亲眼瞧见了,又觉不同,她伸手轻轻点着这孩子的小脸蛋,柔软得不可思议。
抬眸:“我爹呢,他喜欢吗?”
林老太太直笑着:“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他怎么能不喜欢?”
顾今朝再低头,小宝宝便入了眼。
男女之爱,多半就是这样的吧。
就是当年再恩爱,散时候那般懊悔,他得到了想要的,也算是一种抚慰吧。
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认了命了,就会有新夫人,重新开始。
怪不得阿娘总说,情至深,则伤人,因为总要分开。
低头逗弄了一会儿孩子,心中那般痛竟似少了些许,和老太太说了会儿话,拿了她送的百福衣和鞋,包好了,提了手里才从林家出来。
时候不早了,顾今朝快步走回了新宅门前,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徽眼熟得很。
她肩一低,抬头走进。
一路走回自己屋里,才把包袱随手放了一边。
来宝给她打了温水,洗了手脸,回身就倒了榻上。
闭上眼睛,顾今朝有点累。
来宝来回走过,还十分不解:“今日这是怎么的了,了无生气的……”
今朝闭着眼哼哼着:“昨天晚上喝了太多的酒,今天有点头疼,你出去把房门关上,我躺一会儿。”
来宝一口应下,才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叫了她一声:“对了,刚才中郎府来了人,他家二公子让人送了点东西给你。”
顾今朝一下坐了起来:“在哪里?”
来宝往矮桌上指了一指:“喏,竹箱子里就是,好像还挺重,不知装了多少东西。”
说着走了出去将房门关好了。
今朝回头,矮桌上果然摆着一个竹箱,她爬了桌边,将整个箱子都抱了榻上来,果然很重。
打开,放在箱子最上面的,就是那只草兔子。
伸手拿出来放在掌心,回忆在脑海当中一幕幕闪过,有什么东西立即蓄集在了眼眶里,她一手点着兔子的短尾巴,扯着唇想笑,没笑出来:“顾小朝,他不要你了啊……”
有什么从眼底滚落,顾今朝将草兔子放了一边,又在箱子里翻腾。
里面真的装了很多东西,她给他编的花环,已经变成了枯枝。
她送他的匕首,静静躺在一角,下面还放着各种玩意,都是平常一起时候给他的。
一样一样拿出来,看了又看,最后又一样一样放回了竹箱。
只留那只小兔子,就那么看着,也是喃喃出声:“顾小朝,看你那点出息,这有什么啊……”
房门微动,顾今朝一直盯着那只兔子,以为是来宝又回来了,并未回头:“我不是说了吗?我累了,我要躺一会儿。”
鼻音当中,已带了哭声。
脚步声不停,不似来宝,她蓦然回头,谢聿一身锦衣,走了过来。
脸上还有泪珠,顾今朝别开眼去:“你来干什么?”
中郎府失去了穆庭风这个顶梁柱,有意与公主府联姻,此事已有苗头,谢聿得了消息,即刻赶了来。
他几步走了榻边,低眸看着顾今朝。
她脸上还挂着两滴泪珠,双眼微红,扬着脸也看着他,不知那神色当中的几分倔强是给谁看,仿佛有巨石压了胸口,疼的却是他。
谢聿站了她的面前,目光扫过竹箱以及旁边的小草兔子。
伸手拿了过来,顾今朝偏脸看着他,已是哽咽出声:“你别碰它,那是我妹妹顾小朝。”
说话间,泪珠又是掉落,谢聿回眸,将小兔子放回她手里:“就那么难过?既然这么难过为什么不问问他去?问问他为何要往你心口上捅刀子?问问他为什么不亲自来送?”
顾今朝轻轻吸着鼻子:“我这么聪明的个人,当然知道他不来的道理,这样也好,这样也还好。”
或许来之前,还有庆幸。
见了她之后,只剩恼怒,恼怒那人让她痛,连着他的五脏六腑都抽痛起来。
面前的人儿眼也红,鼻尖也红,就这么看着,都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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