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琴音质地轻柔的丝罗衣袖长长地流于地下,似被霞光染红的一道薄雾,那样不掩饰的快乐,连玉筝也不禁畅想起来,那初为人母的欢悦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她去看鲁琴音时,常常看她坐在树下的贵妃榻上,绣一件肚兜,颜色殷红,似乎一针一线都是做母亲的殷殷的心。若是,若是与杨曼靖也有一个孩子该多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她会笑着倚在门槛上看他们捉迷藏,采早春第一朵梨花,为他们亲手做杨曼靖最爱吃的琥珀缠梨。
玉筝与陆嫀,素浅结伴而行。此时已是深秋,琴丝、琳琅、并吉祥都预备了昭君套和手炉早早候在外面。京城的冬天来得凌厉,树上枝丫大半已经光秃秃的,连落下的叶儿都被内监打扫的干干净净,竟见不到一丝丝夏天存在过的痕迹。空气中弥漫起萧索的秋意,各个宫里都在晚膳时填了锅子,企图驱赶掉这令人绝望的寒意。
眼看着就要过立冬,腊梅就要开了,三人正徐徐不绝地说起哪个宫里的梅最是好看,玉筝想起那日陆嫀送来的玉蕊檀心梅,宛如回到了小小孩提时代,与杨曼靖一同在御花园中赏梅,喜不自胜地张开双臂向素浅比划到,“可是得有这么大了。。。”孰料话还没说完,猛然在半空中被捉住了手。玉筝吓了一跳,赶忙转过头看时,却是文妃,陆嫀和素浅见是文妃,也被吓了一跳,三人慌忙行礼道,“文妃娘娘万福金安。”
玉筝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刚刚在太后的慈宁宫中她略出了些风头,虽然不是她本意,只怕也有一些人为了这风头暗暗争风吃醋,这文妃最是个醋坛子,恐怕。。。玉筝心中暗想,我命休矣,我命休矣。
但即便是这样,若是没有把柄落在文妃手里,恐怕她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想到这里,玉筝便屈膝恭恭敬敬行礼道,“娘娘万福金安。臣妾说得高兴,未瞧见文妃娘娘,着实是臣妾的不是,还请文妃娘娘责罚。”
没想到文妃却亲亲热热拉起她,“噫,咱们都是侍候皇上的人,私下里还分什么娘娘臣妾的,岂不折煞我了。若是太后皇上不在身边,妹妹就只管唤我姐姐就好。”
玉筝见文妃行事不同往常,一时也猜不透是怎么回事,便不卑不亢笑着回答,“臣妾虽然愚钝,却还是识礼的。文妃娘娘这样唤臣妾,知道的说是娘娘为人端庄亲热,不知道的还要说臣妾目中无人呢。”
文妃听了这话笑得更加亲热,“怪不得大家都说妹妹是个能知冷知热的的人,姐姐我还不信,如今见妹妹一番话,果然是这样,愈发让姐姐我喜欢了。”
说罢便执了玉筝的手,也不去叫秋初,只是拉着玉筝自顾自的往前走着。陆嫀、素浅见了都是一头雾水,却也不好多嘴,只得跟在文妃与玉筝身后慢慢地走着。
文妃却丝毫未察觉一样,或是在她心中,根本不需要在意陆嫀和姚素浅的神色。她转身向秋初手中拿来一个珐琅镶金匣子来,徐徐打开,里面竟是一只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和合如意步摇。这步摇满饰镂空,精雕金银花卉,以珍珠青金石蝙蝠点翠为华盖,镶着精琢玉串珠,长度足足能从鬓上垂下至耳垂,赤金打造的簪体上通体纹饰为荷花、双喜字、蝙蝠,簪首上为合和二仙,一看便知是老年成的珍贵玩意儿。
正文 第37章琴瑟鼓鼓弹者切
果不其然。文妃缓缓道,“这是当年我生皇子冕的时候太后赐予我的,说是请能静法师开了光的。”说罢,伏在玉筝耳边极低声地说了句,“据说这簪子能保生皇子呢。妹妹也入宫有月余了,肚子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是该好好调养调养的,也免得皇上太后记挂呢,妹妹,你说是不是?”文妃的眼中显现出一种狡黠和贪婪。
是了,是了。
玉筝突然明白起来这簪子背后的杀机。步摇原是婕妤之上的位分方可佩戴,位分不够的宫嫔若是去带,便是僭越之罪,即便不杀头,也必是褫夺了封号贬为庶人——更何况是太后赐予有孕宫嫔的饰物。若是那人求子心切,中了这计谋,文妃便立刻会向皇上太后举报她的僭越之罪,只怕是百口莫辩,死无葬身之地了。玉筝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法子好是阴毒,一只簪子换一条人命,这倒是笔合算的买卖。
只是文妃狠辣,千算万算却只是算错了一步,并不是玉筝求子心切而不得,只是她不想。
即便如此,玉筝却也不敢在脸色上流露出什么,只得跪下说,“这么贵重的礼物,臣妾可万万不敢收下。娘娘还是拿回去吧。”
文妃坚决到,“若是妹妹不收,那做姐姐的只当妹妹是私下里与姐姐有了嫌隙,不愿与姐姐以礼相待了。”说着便不由分说将那匣子塞到琴丝手中道,“替你家小主好生收着。”
说罢,便拂袖而去。
文妃带着秋初走得飞快,玉筝怔了一下,二人早已走过一个拐角,正欲带了琴丝追上去,突然听闻身后清脆明利的声音,“沈才人今日可是拔了头筹呢。”
一事未过又生一事,三人一同转过身看时,却是余应雪,手里依旧拿着那只五色牛皮鞭,面色满是骄矜,款款而来。
余应雪身上披着一件裘衣,却不同于往日里宫嫔所穿的掐金挖云红香昭君套,而是一件华贵雍容的织物,光华灿烂得直晃人眼,似乎在碧色的纱面上挖出深翠花纹,甚是莹莹烁碧,富丽堂皇。不过说来也可笑,余应雪愈是在这华贵雍容的衬托下就愈发显得小家子气,在满面骄矜的神色中透露出一股不可掩饰的寒酸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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