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说,让人很难安心啊。
司机眼一闭,心一横,往安全岛开上去——
重重的撞击力,震得车内两人晕了晕。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昏迷,再次拾回神智,他检视了下目前状态,底盘够稳,没翻车,也没让他缺手断脚,他运气不错。
动了动手脚,下车察看,车头已然尽毁,幸而车内空间并未遭受挤压。「我对自己车的安全性能还挺有信心的,看看什么叫钢骨结构,坚若磐石。」自我解嘲完,回眸见司机呆滞地坐在驾驶座,还未适应生死一线的冲击。
「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不、不、不……不用,我没事。」这是哪来的神人啊?刚跟死神拔河完,喘也不喘,这心理素质才叫钢骨结构吧。
「没事的话,联络道路救援吧。」将车丢给司机处理善后,他越过安全岛,到对向车道招了辆计程车。
「郎客,麦企兜?」计程车司机操着一口台湾国语,回头问他。
要去哪?能去哪?
在思考出个所以然之前,嘴巴已自有意识地报出一串地址——
她家的料理台有多高,做菜需要用到铝梯?
买的都是平曰一个人时不好采买的物品,分明司马昭之心。
周末的午后,莫名多出来的采买行程、莫名地当起采购搬连工、还有——
「对了,你吃辣吗?」「吃。」
购物车搁入一盒辣椒。「那下次试试川菜。酸呢?」
「不吃。」
她点点头,顺手笔记下来。「我看里面有一些干货,可以保存久一点,炖汤煮粥都不错,下次就不会再吃到没味道的粥了。」一一还有采买过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互动与交流。
一切都让他很莫名。
她甚至说了好多的「下次」。
无论真心与否,听多了假的都快变成真的,他已经快要分不清……
夕阳余晖照入庭院的时候,他在院子里替她搭花架、组合那个刚刚买回来的木柜,而她在厨房准备晚餐。
淡淡的奶油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眺望过,站在任何一户人家门外。那是一种再寻常不过、结合了食材与热气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一种属于家的味道。而这一次,他站在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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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看见外头的人,江晚照难掩讶异。
「你怎么来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晚来找过她。
赵之寒倚在门边,倦意深深。「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晚?」
她警觉。「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
「可是你额头肿一块。」红得很明显。
「刚刚发生一点小车祸。」他淡淡带过。
「你酒驾?」倾前嗅了嗅,没有酒味。「还是疲劳驾驶?」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累得连说句话都耗尽气力。
「没有。」她不喜欢,说过很多遍了,他早就不暍,应酬也尽量不碰。「什么事都没有,只要让我好好睡一觉就行了。」在这里,他才能松懈下来,好好休息。睡醒以后,他就有体力,去面对那些乌烟瘴气的事。「可以吗?」她没说话,侧过身让他进屋。
「谢谢。」
怕他夜里会冷,江晚照抱来一床被子,不过才转个身,再回客房时他斜趴在床上,已经睡得不省人事,连枕头都没沾到。
他今天真的不大对劲,从来没看过他这个样子,像是格外地……脆弱。
她铺好被子,让他睡得安稳些,在床头留了盏小灯,安静地退出客房。想到额头那片红肿,走到一半又绕进厨房,找出冰袋帮他冰敷。
冰敷过了、药卖也搽了,他睡得很好,然而这一晚,却换她失眠了。
不知怎地,总觉心不踏实。
凌晨两点,她翻身坐起,决定再去看一次,确定他没事,她就回来睡觉!
就着床头的小灯,她轻轻走近。
睡着时的他,容色宁然,没了那些城府与心计,看起来就像个温和无害的大孩子。
拂开垂落在前额的髪丝,本想察看稍早的红肿,指尖意外渡来的热度,令她迅速将掌心平贴在他额头,不用体温计,就能判断这温度不寻常。
她吓坏了,赶紧去拿保健箱,翻出退热贴与酒精。逭热贴贴在他额头上,酒精倒入脸盆儿了水,用毛巾泡湿,每隔十五分钟,反覆帮他擦拭身体降温。
她甚至没有花多余的时间思考,照顾病人是她这辈子最常做的事,这些动作她太熟悉、太顺手。
凌晨三点,那热得烫手的温度,总算降下来。
她终于知道,那股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是什么,原来是生病了。在最虚弱的时候,他没有铜墙铁壁,撑不起刚强骨架,回到那座令人失温的无底深渊。
开门时,她明明就看见了,看见他眼里的无助,看见那些包里在冷硬石墙内的软弱,她只是假装让自己看不见,假装不知道,就不会愧疚。
掌心抚过他头脸,触着一手的汗,他看起来睡得极不安稳,眉心深蹙,不晓得梦见了什么,痛苦地呓语几句听不懂的气音。
「赵之寒。」她轻轻喊。「……」
「你说什么?」她倾身,细听他究竟要什么。
「……妈妈。」无尽痛楚,用尽一身力气,也喊不出声音来,因为喊了,也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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