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时脸更红了,只觉得自己自诩聪慧过人,人人夸赞的小才女,到了此处,却似乎成了个什么也不会做,只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
好不容易做好了饭端出去,段南唐夹了一筷,面无表情:“太咸了。”
夏清时备受打击的垂下了头,难不成曾经阿爹阿妈说自己做的菜好吃是哄我的?
又夹一筷:“太淡了。”
夏清时无地自容头垂得更低了,看来衍哥哥说自己的菜做的好吃也是哄我的!
见夏清时恹恹的,段南唐神色自若的吃光了碗里的饭,将空碗朝着夏清时一递:“再来一碗。”
夏清时一下来了精神,终于云开雾散又笑了起来。
姜婆婆见夏清时一顿饭只吃了寥寥数筷,觉得奇怪:“小娘子身体可是有什么不适吗?”
这婆婆……夏清时一顿,怎么忽然连称呼也给改了。
见夏清时一怔,姜婆婆忙道:“先前是老婆子不懂规矩,一直叫娘子姑娘,还是小相公刚刚提点了我,说是依着规矩既叫他小相公,便应叫姑娘做小娘子才对。”
夏清时本感动羞涩,假装拿起一杯茶,稍加掩饰,此刻听得姜婆婆这样说,一口茶水登时便喷了出来。
这段南唐……
姜婆婆见状大惊:“喝哟,小娘子果真是不舒服吗?来老婆子替你把把脉。”
夏清时摆了摆手,刚想拒绝,段南唐已一把将夏清时的手压了下来。
淡然道:“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夏清时手腕蓦地被段南唐的手指压住,冰凉的肌肤上传来他手指脉脉温度,一时间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只得乖乖的由着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姜婆婆搓了搓手,将手捂热了这才来替夏清时把脉。
可手指刚放上去一会儿,脸色却先变了。
夏清时刚欲开口,便听段南唐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姜婆婆皱起了眉头,本就沟壑丛生的脸,更是扭曲:“娘子之前可有服什么药吗?”
药?夏清时想了想,片刻后回道:“是有服几剂汤药,不过说是祛除体内寒气的,应该没有大碍才对。”
姜婆婆摇头:“老婆子把脉从不会错,娘子身子本有旧疾,所服之药不仅不是祛除寒气的,反而是去阳火的。服用后只会加速病情的发作,一开始只是身子倦怠乏力,渐渐的便气短力虚,下不来床,直至性命不保。”
“什么?!”夏清时背后寒凉乍起,在那后宫之中,果真是如此,总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置你于死地。
“现下情况可还好吗?”段南唐脱口问到。
夏清时心中一融,他也有如此为人担心的时候。
“幸得娘子服药还不多,现下药效只到腠理,还有得救。”姜婆婆收回了手,“喝几副婆婆的汤药,保管你药到病除。”
如此数月,夏清时与段南唐一起喝苦涩的汤药养伤,阳光好时便去田里帮帮姜婆婆,下雨了就在茅屋里听落雨,看山谷间的濛濛水汽,又一起一点一点的甜进了心里。
两人的话都不多,几月来却有了一种独特的默契。
仅一个眼神,举手投足,便知道彼此想要的是什么。
这一日,已是除夕,姜婆婆出了山洞,进林子打了好些野味回来。
夏清时心思巧妙在院子里用掏空的大南瓜做了好多造型各异,精致绝伦的灯烛。
到得晚上,段南唐生了一堆篝火,又把夏清时做的灯烛通通皆点亮了,一时间便如同沉浸在星辰大海中一般。
三人搬了收割的稻草堆来,围着篝火坐着,一串一串的烤了獐子、野鸡、野兔的肉来吃。
滋滋炭火炙烤着焦香流油的肉串,香味阵阵飘来,三人吃得脸上红彤彤,心里暖融融。
“老头子便是在这样一个冬天里走的。”正吃着,姜婆婆忽然打开了话匣子。
夏清时放下了肉串,与段南唐肩并肩坐在稻草堆上,听姜婆婆徐徐道:“那日,也是除夕,外面下起了好大的雪,连山洞前的那瀑布也给冻住了。”
“那日夜里,我与老头子偎在茅屋里,酒足饭饱,胡天海地的聊着。老头子生来便在那大山村里,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我便一点一点的讲与他听,他向来爱听这些,总说他这辈子活过两回,一回是他自己活的,另一回是我帮他活的。我便笑着发誓说,定要在这个冬天过去后,带他出了这山谷,亲眼见见从我口中听到的那些东西。”
“于是当下我们便定了,等来年开了春,天气暖和的时候,便想办法越过这山峰去,一起天南海北的走。”
姜婆婆说到这儿,顿了顿,嗓音软了下来:“我便是从山川湖海里来的,从未想过这一生会囿于这小小的一个山谷中。”
“只因他在,我便甘愿,只是那日……我们说到兴起时,忽然听到茅屋外有呦呦鹿鸣之声响起。那时我们已在这山谷住了十年有余,却从未见过有鹿来到其间,当下,我便要出去看个究竟。那时老头子还拉着我,说是天黑路滑,仔细摔跤,我偏偏不怕,我这人,越是危险越想要去做,曾经是因为天性使然,那时除了天性外,还想要他时时刻刻为我担心。不知为何,只要见到他担心我的模样,我便是吃一辈子苦心里也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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