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五的夜里，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
这一天沈瑾妍睡得正熟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穿衣起身，打开门一看却正见着小路子站在门外，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往外跑，“陛下醒了，县主您快跟我去看看!”话语里都有着掩饰不住地激动。
沈瑾妍心中也是一惊，她的施针疗程已经结束了，其实心中也估摸着皇帝陛下或许就这几天会醒来，却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深夜里。
“唐大哥不在吗?”沈瑾妍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刚才他们俩就从唐煜的门前跑过，不过那黑灯瞎火的模样似乎也是没有人，不然这动静他早就被惊醒了。
“唐大人这几日行踪都是不定，奴才也没找到他，这不才来找您了!”小路子半是惊喜半是焦急，如今皇帝陛下醒来估计知道自己身在敬国公府还要好一通不解呢，可眼下谁能给他解释，也就清河县主能说上几句话了。
“嗯。”沈瑾妍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这几天连她都没见上唐煜几面，恐怕他真是很忙，即使不说她也能隐隐感觉到那股压抑的气氛。
京城，就要变天了!
小院外依然尽职地守着几名侍卫，见了沈瑾妍到来便让到一旁，让她与小路子进去。
漆黑的夜里，房中的灯火散发着桔亮的微光，但室内却很是暖和，垫着厚厚的虎皮毯上正坐着一个消瘦的身影，一杯热茶捧在他的手上，他的目光微微有些怔忡悠远。
“陛下!”小路子唤了一声，显然皇帝陛下并没有听到。
沈瑾妍也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声唤道：“陛下!”
皇帝陛下愣了愣，旋即缓缓扭头看了过去，他的面色好了不少，可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些憔悴，这是昏睡了太久所致，需要在康复后慢慢调养才行。
“陛下，我是清河，您可还记得?”沈瑾妍一步一步地靠近，到了近前才行了一礼，烛光下映出她一张明媚的脸蛋，娇俏得仿佛春季里的新桃，一掐就要流出水来。
“你是……沈家那小丫头，你是唐煜的……”皇帝陛下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秋猎的围场，突然他脸色大变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就连捧在手中的茶杯都溢出了水渍，小路子眼尖地赶忙上前接过，又跪下拿了帕子给他默默擦拭衣服。
“朕记得，当日有一只狼王，它扑向朕……然后平王推了朕一把……”皇帝陛下断断续续地说出脑后最后的记忆，旋即他绷紧了脸色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眸中亦是一片黯沉，显然也是挖掘出了深埋在记忆中那些不好的片断，胸中的怒火正在缓缓堆积着。
沈瑾妍与小路子对视了一眼，纷纷低下头不说话。
平王当时到底做了什么只有皇帝陛下自个儿最清楚，但别人好歹是兄弟，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即使平王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能够处置他的也只有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深吸了几口气，消瘦的脸庞隐在桔色的光影中，眸中神色似明似黯不辨喜怒，半晌后才见他悠悠抬手，小路子赶忙躬身托住，只听那道略带嗓音的嗓音缓缓响起，“清河，朕这是在什么地方?”
“回陛下，这是在唐大人府上的‘净墨居’，他因为忧心您的安危，不得已才将您给接出了宫来……”沈瑾妍看了皇帝陛下一眼而后低垂了目光，将他昏迷之后朝堂局势说给他听，乃至之后发生的一切。
I沈瑾妍一边说一边细细观察着皇帝陛下的表情变化，恐怕陛下清醒过来时已经觉出不对味了，可他身体长久虚弱不便于行，只怕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勉强走过去坐到了炕头上。
从前是那般高高在上威严无双，可此刻看着却像一个垂暮的老者，苍白的头发有几缕顺着脸颊边垂落着，无端地显出了几分孤凉。
因着唐煜的关系，沈瑾妍对皇帝陛下已经少了几分初时的敬畏，对待他时就像在对待自己的长辈一般，多了几分真切的关怀之意。
“唐煜啊唐煜，朕果然没有看错他!”皇帝陛下听了沈瑾妍所说不由长叹一声，片刻后却是面容一敛，眸中盛着冷笑，“平王、八公主，还有其他王爷宗室……他们当真以为朕醒不过来了，就可着劲儿地蹦跶了?!”
这些一个个都是他的兄弟子侄，甚至还有他的女儿，或许在他们所有人的心中都巴不得盼望他去死吧!
皇帝陛下咬了咬牙，袖中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
可惜了，他福大命大，天不亡他!
“清河，这次朕能够清醒过来还要多亏了你，来日朕一定重重赏你!”皇帝陛下对着沈瑾妍点了点头，赞许之意溢于言表。
果然是唐煜看中的姑娘，当时自己还觉得她除了美貌也没有多出众，没想到竟然有如此胆色，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正文 第【301】章虎牌
长夜中一盏桔色的灯光摇摇晃晃，窗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推开了，有风灌了进来吹得灯火摇摇欲坠明灭不定，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吹熄。
“陛下谬赞，清河愧不敢当!”沈瑾妍抬头看向皇帝陛下，隔得近了甚至能看清他眼窝边上深深的纹路，这是一个迟暮的老者，或许他还有未完成的雄心壮志，或许他还想要在帝国的山河上大展宏图，可他已经没有可以挥霍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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