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心中知道雍王为何难眠,但也不敢说出来,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分了轻重,心里八成也是舍不得的。
他心中一叹,对雍王道:“昨夜永昌坊闹腾的厉害,殿下睡不着也是有的。”
雍王神色微凝,转身进了屋,对长史问道:“如何了?”
长史道:“公主半截里躲了起来,本来和她耗着也能成,可坊中不知怎么走水了,惊动了许多人,公主装作辟火出来了,众目睽睽的,他们也没了法子。”
雍王扶着桌子坐到了胡床上,面上看不出喜怒,但却有些沉重:“是个机灵孩子,可惜心太大。”
长史接过家奴手中的汤,便又让家奴退下,亲自给雍王倒了一碗,轻轻放在他跟前:“公主再如何也是个女子,真出了事,也不见得会有什么乱子,依臣看,直接定了罪便是。”
雍王面色越发忧虑:“可如今最紧要的便是六郎糊涂,宁愿和七娘你来我往斗的朝中混乱,也不愿快刀斩乱麻,要不然,我何必插手。”
他说着,一叹:“六郎我也带了几年,怎么就没看出他是这么一个性子?”
长史温声道:“陛下重情,一时割舍不下也是有的,等过些日子明白了就好。”
雍王被碗中的香气熏得心烦,他抬手将汤推开:“可大夏等不得他明白,七娘眼下彻底左了心性,再闹下去就不好收场了。”
他说着,将胳膊支在桌子上,脊背佝偻着,一座山似的:“大夏容不得他们胡闹。”
长史看了一眼桌上的汤,躬身问道:“殿下不能空着肚子,不如我让厨下端些粥过来?”
“只端碗胡麻粥来便好。”
长史闻言,出门吩咐,等他回来,便见雍王盯着墙上一幅筋骨锋利,飘逸不羁的字看。
长史脚步一顿,又听雍王问道:“谢家有什么动静了吗?”
长史摇头:“臣无能,可依臣看,人都下葬了,应当也……”
雍王抬手止住了长史的话,骂道:“这个老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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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潋听得永昌坊夜间走水的消息,心中大怒,命人彻查,又罚了当时巡视的金吾卫。
至于魏熙,于众目睽睽下好了,自然也不能关着了,魏潋解了禁,却没将安排在魏熙府中的千牛卫撤回。
魏熙见了倒也不急,光明正大的往府中添了一批身手不凡的家奴。
方吩咐完,便听魏潋来传。
她眉头一蹙,却也依言去了。
昨夜既然发生了那样的事,魏熙料得魏潋应当不会在此时让她死在宫里,眼下还没到真刀真枪的程度。
虽如此,她也还是小心安排了一番才过去。
等魏熙到了宫里时,却听说魏潋在凤阳阁召见,她闻言心中顿时就沉了下来,脚步微微趔趄了一下,推脱身子不适便往宫外去了。
领路的内侍见了,心中一急,忙团团围住了魏熙。
陈敬见状冷声道:“杀才!若是耽搁了公主的病,你们该当何罪?”
内侍面色一苦,冤枉道:“奴才是想着宫里太医多,若是回去,还要平白浪费好些时候。”
魏熙撑着额头道:“我只是头晕,躺一躺便好,在宫里我没法歇着。”
内侍们交换了眼色,正要唤人来硬的,却见季廉突然远远的过来,内侍面上一松,心想有季廉在,他们就用不到再得罪人了。
毕竟他们这些近身伺候魏潋的,也知道魏潋是为何处置那些金吾卫。
可不成想,等季廉过来,第一句话便是训斥:“是谁教你们左右公主的意愿的?公主想如何,哪里由得你们质嚣。”
内侍们神色一顿,对季廉恭声道:“陛下的旨意在前,咱们也不敢违抗呀。”
季廉扫了他们一眼:“陛下岂是不顾妹子死活的人?”
他说罢,转身看向魏熙:“臣护送公主出去。”
魏熙点头:“有劳将军。”
内侍们闻言,面面相觑,忙指了人去给魏潋通报。
等到了宫门外时,魏熙停下脚步,侧身对季廉道谢。
“我只是为了阻止陛下做荒唐事,当不得公主的谢。”季廉说罢,神色郑重:“陛下一时糊涂,总是会清醒的,臣也望公主快些清醒,眼下放手,回了封地也是一辈子富足,若是执迷不悟,怕是会累人害己。”
魏熙淡淡一笑:“多谢将军关心,只是我们这些人如何,还都是要看陛下的。”
季廉闻言眉头一蹙,心知和魏熙说不通,只道:“既然公主不舒服便回去歇着吧,不管陛下如何,公主总是能管好自己的。”
他说罢,转身离去。
魏熙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摇头,没想到季家还有如此实在敦厚的人,只可惜,太过敦厚只会坏事,若是今日她没出宫,魏潋大可借她的府邸还未修缮妥当的由头圈禁她。
魏熙如此想着,抬步上了马车,心知自己冒险了,她没想到魏潋会什么都不顾及了,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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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魏潋赶到宫门时,便只见魏熙远去的车马,他看着那架马车远去,面上淡淡的,低头理了理因步履匆忙而不甚齐整的衣服,掩住了眼中的阴郁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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