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天换一套衣裳,每天晚上都去医院洗澡堂把自个洗得干干净净的,那些受伤严重不停呻吟的战士们,看到她似乎看到了活着的希望。
杨小娥这么做,一是一天忙活浑身酸痛也有汗味,洗澡了精神充沛。
二是不希望张振国醒来时看到的是一个脸上蜡黄,眼睛没有光彩的人,会担心的。
张振国睡得很沉,但能感觉到这过程中有人一直在旁边照顾,他晓得这人就是媳妇。
眼下五月中旬,白天气温在二十度左右,病房里只有一扇通往走廊的窗户,但因为走廊都是住院的受伤战士,所以常年关着没打开。
可他完全没感觉浑身湿热难受,这都是媳妇的贴心照料,才有清爽干净的身子。
张振国早就想睁开眼睛看看她的,只是眼皮沉得很灌了铅一样,没法动作。
杨小娥累了就趴在床沿睡着,迷蒙中感觉一道炽热目光盯着自个,她微微睁开眼睛,发现沉睡了三天的老倌不知啥时已醒来了。
“呀!振国,你,你醒来了!”杨小娥又惊又喜,伸手想要拥抱,又担心碰触他肚子的伤口,所以又急忙收回手,眸底尽是喜悦的泪珠。
张振国醒来的时候,看到媳妇趴着睡觉,没喊醒怕惊扰她。
这么些天守着忙前忙后伺候,肯定累坏了吧?
再次看到她,真好。
当兵十多年,大大小小前线去过不止十次,也受过伤。
但这次被抢打中腹部那一刻,瞧着流得跟水龙头一样的血,恐惧向他袭来。
结婚这么久,每次都是回家待一两天就返回部队,当初说好的,每天骑自行车回家第二天再骑回部队,也是没做到。
对媳妇和娃儿们,张振国有太多的亏欠,还没有尽职尽责做好丈夫和父亲的工作,生命就要终止了。
牛二娃人瘦又个子矮,完全拖不动张振国走出树林。
躺在破败的树枝树叶上,张振国被悲伤整个笼罩。
渐渐的,手指和脚趾头都发麻,那是死亡正在一点点靠近他。
想起是背着媳妇走的,张振国突然后悔了,为什么不当着她的面告别?
上空阳光透过树叶树枝,细细密密照下来,洒在张振国的脸上,眼睛上……
好刺眼,好想合上眼睛休息一会。
可张振国晓得,这一闭眼,可能真的被死亡带走了。
于是,他极力地睁大双眼……
到底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最后听不着牛二娃的哭喊声了……
以为都没机会再见妻儿一面,看来老天爷还是善待他的。
此时,张振国眸底晶亮有神,盛满了喜悦,“小娥……”
“是我,是我。”杨小娥眸中带泪点头,紧紧抓着他手臂。
张振国手往上抬,想替媳妇擦拭眼泪,却是碰到腹部伤口,瞬间双眉拧成疙瘩。
杨小娥急急的将他手放下,按着他肩膀不准动,“振国,你别动,是不是很疼?”
张振国咬紧牙关,微微摇头,“没事,有你在,就不疼了。”
“还说不疼,瞧你,额头都冒汗了。”都怨自个掉眼泪,害他操心了,杨小娥赶紧拿衣袖擦掉眼角泪水,又凑上去细心给他擦拭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看她一脸自责,动作小心翼翼,张振国不禁失笑,虚弱地道:“没事了,现在不疼了,真的。”
看他眉头舒坦开来,杨小娥这才松了口气,坐下来,红着眼瞪他,“你说你,咋一声不吱就走了呢,你知不知道,这十八天我都是咋过的,每天晚上做噩梦,梦到你要不被人家刺死,要不被炮弹炸得没全尸,我……”
余下的话化为泪珠子,悄无声息地顺着她的脸颊滚下来。
张振国笑笑,眸底深处充满了柔情,“我还没有好好尽老倌的责任呢,咋个能死呢。”
杨小娥转悲为喜,一下子从哭变为了笑,手指掐他手臂,“对,你最讨厌了,结婚到现在都没咋尽丈夫责任呢,死了我可不饶你。”
“小娥,对不起。”
“说啥对不起呢,我可听说了不少你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为你高兴着呢。”杨小娥衣袖擦拭眼泪,笑着说道。
张振国道:“小娥,你过来……”
“干啥?”杨小娥赶紧的起身,凑过去,听到他开口说道:“亲我一下。”
她心里一囧,好气又好笑,“你……都这样了,还想亲亲?”
张振国喘着气说道:“亲你一下,我能好得快些。“
从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谬论哦,不过人心情好了,是能帮助身体康复的,怕他动着又刺激到腹部的伤,杨小娥赶紧道:“你别动,我来亲你就成。”
张振国点点头,眸底盛满柔情地等待媳妇的献吻。
杨小娥双手撑在他枕头两旁,一双清澈透明的灼灼盯着他。
微微俯身,柔软的唇瓣轻轻地印在他额头上。
再到鼻尖,俊脸两侧,最后落在了他的唇上。
一个身体不适,一个心里盛满担忧,气息近在迟迟,倒没有心弦颤动,只觉得充满了幸福。
这时,咯吱一声,病房门被从外边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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