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也对,跟封四小姐走了,总得用个正经名字,不好再挂着花柳名的。”
听不出温萦语气中难掩的反感,只管应和点头。
话不投机,正正好戳上了温萦心中痛处。
“这我是明白的,我记得你有本名来着。你娘是温娘子,你叫温,温什么来着……”
封蔷,还有母亲。
她们,是温萦心中难以拔除的两根软刺。
之所以拔不出来,倒不因为她们何其顽固,只是他自己舍不得罢了。
终于没能想起温萦的本名,那人也不嫌尴尬,自动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封四小姐怎么不陪你一起回来,也好让我……”
“她跟我来干什么?!”
没眼色的喋喋不休被温萦厉声喝断,竟也把人吓得猛一哆嗦。
再看过来,温萦火气初盛。
平直剑秀的眉微微立着,以往平静如水的眼神,此时也卷起了风浪。
封四小姐。
这四个字像是一个魔咒,在温萦脑海中围着绕着纠缠着,怎么样也挥之不去。
这个人知不知道他一点儿都不想听到这四个字!晓不晓得封蔷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听了她的名字会让他多心痛?
“我,便宜么?”温萦忽然指了指自己的脸。
“啊……?”
“忘了吗?”温萦冷笑,“你想见她,要不要我帮你把她找了来,她应该还没忘呢。”
那人方才还笑得灿烂,听了温萦这话,惊惧之色骤现,脸色惨白像个死人一样,额角汗出如浆,战战两腿眼看着就要支持不住。
想起那日太守是何惨状,再代入到自己身上来,任谁也受不了无常鬼使就在自己身边打转儿的滋味呀!
往常都当这毁了容的恬静妓倌是个不记仇的,却不想今日竟见到了他的第二张脸。
封四刀的男人果然可怕,惹不起惹不起。
如此总结道,这人原本跟温萦就不熟,哪里还敢再与之搭茬?只放下帘子便匆匆走了。
听着身后那踉跄不稳的脚步声,温萦竟不由失笑。
怕了么?有什么好怕的呢……他既然不跟封蔷回麟关,也就再没有腆着脸去接受她的回护照拂的道理。
她又不是贱骨头,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讨没趣。
只是这一点,春花阁的人暂且还不知道。
没关系,迟早有一天是要知道的,然后他的生活将一如往常,就好像这些跟封蔷一同度过的日子不过长长的一桩梦境。
大梦初醒,一曲终了,什么都不剩。
只是再度想起她的时候,心里会更难受吧?
往春花阁的后院儿走着,也不知道之前的住处有没有被人给占了去。
这是温萦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他时常坐在院中一角洗衣裳,然后再一件一件晾起来。
往往晾完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整整天一也差不多就过完了……
等一下,那是什么?
倏尔恍然之间,眼前闪过熟悉的一抹白影。
心房忍不住颤了几颤,望将过去,温萦蓦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件素白色的开胯长袍。袍子悬挂在院子中间,像一轮洁白的皎月。周围零零星星其他几件衣裳,与之对比就成了短褐穿结。
轻风掀起白袍的一角,这对温萦来说,是招魂的灵旗。
他不由自主偏了偏头,对那只过肩小老虎微微一笑。整个人只差下一步就钻进那衣服里,同小老虎就伴去了。
“看得很入迷啊?”
小老虎的身体忽然扭曲不成形状,温萦一惊,却原来是白袍被后面什么人给拽了下去。
“哎!”惊呼着,下意识地伸手。
根本不给他碰到袍子哪怕一下的机会,方才说话的人渐渐露了脸。
温萦最先注意到的,便是幽冷哀怨的一双美目。
“是你啊。”三个字夹杂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温萦低下头。
一件衣服而已,竟然勾得他这样心驰神往,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小墨兰果然冷哼一声道:“封蔷也是你的,名字也是你的,怎么,想把这件衣裳也抢了去?”
恶狠狠地盯着温萦,那只轻抚过衣裳的手尚未落下。
这只手,是抱过封蔷的吧?
他们还做过什么,这个半老无盐,没一个人愿意临幸的妓倌,他究竟能给那个女人什么?
他能给而自己给不了的,究竟是什么啊?!
“抢衣裳做什么?我若是要她的衣裳,她给多少件都不会说多。”
偏过头去,刻薄的言语用来掩饰方才那一丝茫然无措。
是啊,温萦在心里自嘲。
他要什么封蔷都会给的。只是,他哪里敢要啊……
“温公子,愿不愿意随我到楼上一叙?”
一闪而过的恨意被温萦正抓了个着,他轻笑一声:“你我二人,有什么可叙的?”
“不是二人啊。”小墨兰抱着衣裳转过身,传入温萦耳廓的一字一句都虚无缥缈,“只要你心里有她,我们就是三个人。”
这次相邀,相当于一道鸿门宴,温萦不是没有察觉。
只是鬼使神差地挪动脚步,只觉得一定要跟着那小墨兰走,就算前面是地狱也要跟着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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