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刚才只是温萦多看了那个珠子一眼,什么都还没说呢。这小家伙立刻就原形毕露,凶得好像一只满口獠牙的小狼。
不行不行!
蛮子还是蛮子,终究还是不能跟他们汉人和平共处。
突厥人虽说野蛮好斗,各部族之间时常纷争不断,但他们却有着统一且强烈的信仰。
只这一点,汉人往往是做不到的,对此封蔷也十分敬佩。
既然有着同样的突厥血统,信奉的是同一位神祗,沙普尔留在西域总无大碍。可他一旦在汉人的地盘上露了凶相,很有可能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平白给自己找麻烦做些什么,跟温萦回去舒舒坦坦过日子不好吗?
有诗云: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留下湘江去?
正如这沙普尔,突厥娃娃幸自留在突厥安生无事,何苦流落到那异国他乡,前程未卜?
看了温萦一眼,封蔷决心道:“我不能带你去中原,你若实在要去的话,就自己想办法过关吧。”
“为何这样?我自己没法子过关。”
沙普尔分明看得清楚——封蔷方才应该有心答应才是。
临边要隘,西北第一大关,麒麟门哪里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说走就走的地方?之所以说什么让他自己想办法,敷衍而已,不想让他入关罢了。
可是这次若不能跟随他们入关……那他等了这么多年,他可不想白等。
“别继续跟着我们了。”
撂下这么句话,封蔷牵马要走,却见温萦呆呆地立在原地不动。从始至终,他的眼神像长了钩子似的盯在沙普尔身上,一刻也不挪开。
“温萦……”
“温萦?”
唤了几声之后,温萦终于猛地抬头,迷迷瞪瞪左右顾盼半天,才寻得了封蔷所在。
他轻轻“啊”了一声,眼光有些呆滞。
“你想什么呢?”
也不答话,温萦又看了看身旁满脸希冀之色的沙普尔。
对方却是只看封蔷,应该知道她才是做主之人。
“我想啊……”温萦讷讷着,忽地展颜一笑。
他侧目看向封蔷,眉眼之间盈然满是柔情。温萦道:“若是可以的话,带他回去吧,这孩子挺可爱的。”
“欸?”可,可是他……
“像你。”
像谁?!
这番话直把封蔷听的一愣一愣,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又打量了沙普尔一遍。
瘦弱,邋遢,脏兮兮的。
方才凶光毕露的一双眼眸现在还没褪尽狠厉之色。
原来在温萦眼中,自己就是这么一副德性吗?
是她瞎了吗?
哪里像了啊?
“你真觉得他……像我?”
“嗯。”温萦笑得更加好看,“像你,带他回去吧,好吗?”
好沉重的打击,封蔷有些接受不了。
可温萦似乎却是认真的。
认真地要求她带着沙普尔一起走,认真地说她和这孩子很相似。虽然封蔷一点儿也不愿接受她和这沙普尔“相似”的事实,但是温萦难得提了要求,她岂有不满足的道理?
想着,封蔷忍不住咕哝道:“哪里像我啊,我小时候可比这家伙……”
“嗯?”温萦偏了偏头,正在等她的回应呢。
这只轻轻一问,被问之人却猛地一惊。她慌忙拍手跌足,道:“带上就带上好了,多这么一个人而已,我们家也不嫌他占地方的。”
言毕,封蔷转头就对沙普尔恐吓道:“出了麒麟门可不能玩你们突厥人这一套。要乖乖的,安分守己,省得到时候守备逮起你来说要乱棍打死,便是我有心也捞不出来!”
你若有心护这孩子,皇帝来了也见不得你怕,假惺惺地拿守备当什么幌子呢?
那柳枝一只在马背上趴着,却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没有那么害怕封蔷了。心中暗暗腹诽,看那搭救自己的两位“恩人”之时,眼中也多了几分复杂的颜色。
——柳枝是画芙楼一位小有名声的红妓,不算很长的半生中早已阅人无数。
这个叫做温萦的男子面容损毁,行为举止在她看来也委实不像什么贵人。再加上年岁已高,真没看出来任何地方出彩。
可这封四小姐却对他百般迁就礼遇,很少与之顶撞,基本上是说什么就做什么,让往东不肯往西。
不带这突厥小子入关,封蔷定然是有自己的顾虑。
可这男子一句话,就直接打消了她的顾虑,改变了她的决定。
明明她满脸都写着不乐意,明明她一点都不希望和这个叫沙普尔的小子“很像。”
她就这样同意了。不仅没有发怒,甚至没有反驳和质疑。
假若封四小姐真的是一把刀,那么这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就是她迟来的刀鞘。
柳枝心里想着,暗自将温萦的身份、他在封蔷心中的位置,以及这人性情如何,好不好说话等都分析了一波。
得到的结果如下:
身份一般、位置极高、性情温和善良、应该是好说话的。
好啊,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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