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哪来的,汉话谁教的,你到底是谁?
你……认不认得一个女人,她跟我长得像,只是比我美,很美很美。
“别想了!珠子不给你,赶我走也不给你。”沙普尔说罢,瘦小的身体猛然向后一撤。两手护在胸前,神色举动昭示着十万分的警惕。
他的眼神既凶且恶,活像一头被人围捕的小狼崽子,假装在绝境之中瑟瑟发抖,实则无时无刻不准备着跳起来反击两口。
珠子,又是珠子!
——果然没错,沙普尔认得温萦,跟封嗅一样认识他!
准确来讲,这二人又其实都不是真的认识他,除了封蔷以外,这地方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他们共同认识的,是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跟他长得很像,却比他美,很美很美。
“娘……”
只一个字,温萦叫得短暂喑哑,格外艰难。
他低下头,掌心里全是冷汗,两只手难以持重,一劲儿抖个不停。
这下沙普尔更紧张了,脏兮兮满是滋泥儿的小鸡爪子挪到胸前捂着攥着,咬牙切齿道:“不给你就不给你,叫娘也不给你!”
“我娘呢?我娘呢……”
“我不要珠子啊,我要我娘。”
“她在哪里?沙普尔,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这话说着,温萦一贯水润沁满笑意的双眼愈发通红欲裂,看着好不吓人。
“死了!”
沙普尔正紧张着,这话说得却不含糊:“你娘早死了。”
早死了,死前还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说她对你不起。
切,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那个人,温姐姐,她很好很好,怎么会对不起什么人呢?一定是面前这个人的错!
他凭什么就是温姐姐的儿子呢?
“不对,不对!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对不上号啊……母亲身死在十五年前,沙普尔才十六岁,他怎么能如此笃定地说母亲已经死了,早就死了?
就好像,好像他亲眼所见的一样!
怎么会是早死了,早死了的话他们怎么会认识的?根本就说不通,一切都不正常。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绝对有很多事情他不知道!
“没死,她没死!”
“你知道她在哪儿,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说着,一股子邪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溜了进来,在温萦体内四处流窜,叫他手不是手脚不是脚,没法控制自己。
双目赤红,两手哆里哆嗦地撑在榻沿子上。
此时此刻,他的神色极其恐怖骇人,正如冤魂厉鬼执念人间,下一刻就要扑上前去活活掐死沙普尔为自己报仇。
这样的温萦,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丁点儿往日温柔可言?
恍然间,他竟忍不住想——封蔷看到自己这副样子的话,会怎么样呢?
会吓一跳吧。
然后再傻兮兮地抱抱他,安慰他?
哈……想她做什么?
十岁就失去母亲,孤孤单单一个人的是他。
在那卖笑讨钱的勾栏乐署活了二十八年,受尽苦难的人是他。
是他犯贱爱上了杀母仇人的女儿,是他自顾自愚蠢地总妄想着相安无事就好。
——是么,真的么?
骗谁呢?!
怎么可能相安无事,踏足在这块埋葬着母亲尸身的土地上幸福地过自己的生活,跟仇人的女儿谈情说爱海誓山盟?
他吻着封蔷的时候,看她红了脸兀自窃喜的时候,两个人手牵手情浓意蜜的时候,母亲在天之灵能安息吗?
他和母亲失去的东西谁来补偿呢?封蔷吗,她偿得起吗?
诸如此类想法,脑袋里还装了很多很多,时不时就接二连三冒将出来,折磨温萦一番。
吻都吻得不敢太深,抱也抱得不能更紧。
他独享着多少人几辈子也求不来的,封蔷那颗炽热的心,那份单纯的爱恋。
可是幸福,快乐,甜蜜之余,痛苦却也如影随形。
现如今沙普尔的出现给了温萦希望,或许这真的是个突破口也未敢定。
太多问题解释不清,可能发生的事越来越多。
——说不定母亲还没死,说不定她逃掉了;也许封霸天念及感情,没有真的杀她;也有可能冥冥中天意注定,母亲她命不该绝。
这一切一切的可能性,对温萦来说都未免太过美好。
很渴望,很努力地想去求证,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
☆、温姐姐
这个叫沙普尔的人,狠心地,斩钉截铁地对温萦说:
你娘死了,早死了。
……
念珠跳跃在沙普尔窄瘦嶙峋的胸前,跳跃在温萦眼中,小小一抹红色又真是刺眼。
“我娘明明没有死,你怎么可以咒她死了呢?”讷讷地,温萦双目失神,死死盯着那颗通透红润的珠子不肯挪开。
沙普尔有些烦躁。
——知道温姐姐还有个儿子活在世上,跟她长得有几分像,所以他一直等着。
等着缘分到了,他能够见见这个人,跟他成为朋友,假装温姐姐还在世。
微乎其微的那么一点可能,还真的让他歪打正着给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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