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无人吱声,正当久坐一旁的封霸天沉不住气,即刻就要发作之际,众人却忽听温萦嘲弄般的一声轻笑。
这妓倌胆子可是真大,竟敢无端哂弄夫人!
屋里侍候的小厮丫鬟有三四个人,无不这般心想。却看见尚未回过神来,还瞪着一副死羊眼的封蔷,好像又觉得无可厚非。
——这位温姓小哥在他们眼里纵然只是乏善可陈的一名妓倌,在少主眼里他可不亚于稀世珍宝。毕竟是被少主捧在手心里疼的人呢,难道还不兴人家嚣张则个了?
唯独封霸天当即震怒,暴吼如雷:“贱人留下的孽障!你还有什么脸笑?”
“既然是贱人留下的孽障,二夫人还要向我征求的是什么意见?”目光微寒,将在座众人挨个扫过一遍,温萦轻嗤一声:“假惺惺到如此地步,我倒真想听听,老爷口中的‘贱人’当年跟您是怎样一段情史。”
封霸天万万没有想到,像温娘子那样慢声细语,说话从来徐徐不急的女人,竟生得出这样一个利喙赡辞,口齿伶俐的儿子。三言两语便罢,简直说得他老脸发烫。
的确,当年是他色迷心窍,引狼入室,让那包藏祸心的温娘子害死月娘,害得封蔷从小没了母亲。这乃事实不容辩驳,实属万恨根源……
“爹,温萦,二娘!”
若论起往事来,封霸天颜面难却。然则现在的封蔷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越听他们说话越发觉不对劲儿,却委实是有力气没处使,宛如热锅上的蚂蚁,焦心如焚地只能干着急。
“罢了罢了,多说无益。时至今日瞒也再瞒不住,四姑娘大了,不再是四六不懂的小女孩子,有些事情迟早是要知道的。”
抚了抚封蔷因紧张而绷直了的脊背,封二夫人温柔道:“不必紧张,都是些过往烟云,听完之后也用不着放在心上。”
封蔷舔舔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依然灼急道:“二娘,你快说。”
“唉,这种事,要我从哪里开口才好?”
片刻的为难过后,封二夫人哀哀抬起眼睑,声色缓慢:“四姑娘可还记得你两三岁时,除却你娘和我,家中还有一位姨娘,你很喜欢她,问你我们三个谁最漂亮,每次你都指她。”
“记得啊,漂亮姨姨,三姨娘。”封蔷点头,稔知道:“不就是她毒杀我娘,随后因为事情败露,于是畏罪自尽么?”
说得这么熟稔,倒不是因为封蔷年幼早熟,懂得这么许多,而是她后来渐渐长大的那段时间内,家里人将这样的消息慢慢地渗透给她知道。
于是她从最初的想要娘亲,想要漂亮的三姨娘,转变成了悼念娘亲,记恨三姨娘。
两三岁的孩童不大记事儿,她却一直记得母亲对自己最好,那个年轻漂亮的三姨娘也很喜欢她,对她第二好。
然则,封蔷对此事的知情程度及其印象也就仅止于此了。
其余更多细节无人相告,她自己也有些抵触的情结居于其中,想着反正凶手早已给母亲殉葬,自然也没道理再平添一道仇恨的烙印在心上折磨自己。
正因如此,这件事理所当然地成了封家一桩禁谈。
事隔多年,这桩禁谈被再次提及,谁也没料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看来你还记得清楚,却是她辜负了你这孩子……那四姑娘可还记得,你那位三姨娘姓什么?”
封蔷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心中却隐隐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姓温。”
……
她一时无话,只稍微瞪大了眼,目光却逐渐涣散开来。
见状,封二夫人迟疑片刻,终于还是狠了狠心,接着道:“这次我叫温小哥来,一个是叫老爷认认,第二个便是你大哥的病情有些蹊跷……不能怪大夫昏庸,因为你娘当年也有相似的病状,试出中毒之前,同样没有一个医者能诊断确切。”
话毕,二夫人言尽于此。
“……温萦,是真的吗?”
其实话已至此,想必封霸天和封二夫人早已经给温萦定了投毒之罪。封薇也惊得倒吸冷气,双手拳在嘴边,强忍着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封蔷却问温萦,是真的吗?
他说不是真的,她相信吗?
“你问的是哪一句?”温萦侧了侧脸,静静地看着封蔷。两个人,四颗凝汇一起的眸子波澜不起,如同宁静却又深沉,与星辰交织的良夜。
“都问,我都问!”
“好。”
莞尔一笑,温萦就这么看着她道:“第一句,你那三姨娘的确是我母亲;第二句,我娘将你母亲毒杀后畏罪自尽,这件事我说它是假的,我娘不是会那样做的人;第三句夫人没有明说,那我就自己来说。不过是二夫人推测我用了跟我娘一样的手段毒害封大少爷,对么?”
他正说着,目光移向封二夫人,在她身上停留了不过瞬息时间。
瞬息过后,仍旧是对望的四颗眸子,“封蔷,这最后一句,我问你信不信?”
“我不……”
“各位,打扰一下。”
“谁?!”
这种时候被人“打扰”,封蔷多想砍死这个毫无眼力见儿的不速之客可想而知。待她回头一看,果然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顿时拉下脸来,眼前黑气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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