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恰时周扬灵的贫民窟也住来了不少人,她也在研究救济贫民之事。
罗令妤一边想躲日日去陆家围堵她的范清辰,一边嫉妒陈绣得到的好名声。周郎欣赏她的办事能力,与罗令妤商量后,罗令妤干脆领着妹妹,和陈绣唱起了擂台。她与周扬灵一道和郊外的几座大寺庙合作,给这些流民提供方便。建业的其他女郎们见她们这样做,纷纷效仿,个个财大气粗,让面对流民压力的朝廷意外又惊喜。
如此一来,罗令妤的美名不光在上流士族间流传,她在寒门庶门平民间也开始有了声望。
七月初,罗令妤已与周扬灵在郊外几座山上的寺庙间住了十来天,直到陆家给她送了信。陆夫人重新把表小姐们接到了家里住,夏日炎炎,陆家为了避暑,一家人全搬去了丹阳郡城。打算今年七夕,陆家人和表小姐们一起在丹阳郡城过节。给罗令妤送信,也是怕罗令妤不知情况,下山后仍回建业乌衣巷,到时陆家却是个空院子。
七夕佳节啊……罗令妤如此一想,和周扬灵说了声,打算下山去丹阳过节。她不是周扬灵那般圣人,无法做到节日时仍孤零零地住在山里经营好名声,一点也看不到节日的好气氛。周扬灵严于律己宽于对人,自是答应不提。
几个侍女跟着表小姐一道坐上车下山,坐到车上后都揉着腰长舒口气。毕竟这般劳累,整日奔波,比照顾一个娇滴滴的表小姐辛苦得多。车行在颠簸的路上,一晃一晃,侍女们或趴或坐,耷拉着眼皮,渐渐困顿。
猛一时,牛车登的停住,最前方的车中,罗令妤掀开帘子向外一望。她妙盈盈的秋水眸将将一转,看到艳阳天下,车前面的道上爬起来两个男性。一个中年男子,脸色枯黄,嘴唇干裂;还领着一个少年,饿得面黄肌瘦,形容如瘦弱鸡崽子一般。那两个男人坐在车前的道上哀声求助,车被挡了路,车夫只好无奈地过来问表小姐如何是好。
那个少年郎头发枯草一样乱蓬蓬的,低着脑袋不说话。那个中年男人则几次想爬起来到罗令妤的车边,只被卫士和车夫阻着过不来。那中年男人不死心的:“女郎救我们一命吧,我们都是从北边逃过来的,好多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车夫回头瞥一眼那两个人,语气却充满厌恶的,讨好这位掀开帘子的美丽娴雅的表小姐:“……明明山上几个大寺庙里周郎都有布施,他们多走两步都不肯,还跑来拦女郎的车。一看就不是好人!这类人我们不能救,女郎让人把他们打走就是。”
卫士们腰佩宝剑,虎视眈眈地盯着拦车的中年男人和闷头不吭气的少年郎。
罗令妤却望过去一眼,叹口气,柔柔弱弱开口,语气悲天悯地:“都是可怜人,路上相逢便是缘,何必如此?王叔,给他们些馒头和水,把他们拉开,让他们别挡着我们的车就好了。”
车夫当即叹气:“女郎你真是太心善了!”
罗令妤微微一笑。
车中妹妹身上盖着毯子、趴在角落里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蝉声绵绵中,罗令妤掀着帘子看自己这边的人安顿那两个路上相遇的流民。少年郎还好,给了馒头便吃;那脸脏兮兮的中年人跪在路前,仰头看到车帘后静坐的女郎,微微一震。
如日月升,如烟霞落。
锦缎车帘后,那女郎丹纱罗裙、长裙委地,面容清古,何等美艳。
中年男子目露贪色,向前多跪一步,口上高声狂嚷:“多谢女郎救命之恩!我二人愿做牛做马报答女郎,请女郎收留我们……”
一众卫士和车夫都担忧地看罗令妤,唯恐这位善良的表小姐真的答应这两个流民,让这两个流民跟随他们。罗令妤心中却不以为然。她瞥一眼那跪在路前的两个人,仔细观察,少年郎低着头看不到脸,但中年男人抬起的脸,怎么看怎么平凡,看起来便不会是出身显赫的人虎落平原。
罗令妤会救人,一是为了名声,二是她吸取了自己曾经不救陆三郎招惹到的麻烦教训——面对向她求救的人,哪怕她不想救,她也要做足架势,摆出慈悲菩萨面,不给人留下把柄。
万一她碰上第二个陆三郎可怎么办?
道上的人哀求不住,吵得人心烦。仔细观察一番,眼下这两个人一看就不可能是第二个陆三郎,罗令妤放下帘子,轻声:“我做不了这般主,你二人年轻力壮,可另寻其他出路。记得我恩情,改日来报便是。莫要升米恩斗米仇,在此威胁我逼我非要救你二人。”
那嚷得厉害的中年男人一呆,脸涨红:……万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好似很善良的表小姐,能想到这一层,说出这样的话。
他低下头,目中厉色起,再抬头时,要更殷切地求助,突然听到了马蹄声。众人一起看去,见骏马飞驰,骑在为首马上的郎君玉冠美颜,行来之姿云鹤一般。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住了嘴,惶惶不安地低下头,作出木讷样啃着自己手里得到的馒头。只觉得马蹄声过耳,一阵小风过,马上的青年郎君瞥过来一眼。他尽量收敛身上的气压,觉那郎君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下,才移开。
护着车队的卫士们:“三郎!”
陆三郎的马停在了车边,他俯眼向车中帐帏深处的女郎望了一眼,饶有兴致、偏又语调古怪地问:“……妤儿妹妹又在做好人,给路上随便碰到的人送吃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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