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最后说:“……令妤啊,你领婉仪好好逛逛园子吧。”
罗令妤应了。
江婉仪停顿一下,亲昵地挽住陆老夫人手臂撒娇道:“老夫人,说什么让罗妹妹陪我逛园子啊?我以前也来丹阳玩过啊,恐怕罗妹妹却是第一次来。该是我领着罗妹妹逛园子才是。老夫人你糊涂啦!”
罗令妤唇角笑意加深:这是向她示威吧?
其他的表小姐们左看看,右看看,有些看出门道了。二美相争,真是一出精彩大戏。陆家的这些表小姐们认识罗令妤已经半年时间,认识江婉仪的时间更久。在她们看来,罗令妤样样不服输,又极有才,和江婉仪之间定能争得很厉害。难说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表小姐们挺想看是江婉仪厉害,还是罗令妤厉害。
然而让她们失望了。
和之前凡事都要争第一不一样,这一次面对江婉仪,罗令妤的脾气温和了很多。不争不抢,琐事懒怠,江婉仪喜欢怎样就怎样。江女郎要办诗社,那就办;江女郎要做东道主,那就做呗。江婉仪来陆家不过一日,就放松了警惕,晚上与自己的侍女说起时,江婉仪语气迟疑:“……我觉得罗妹妹不错。怎么老夫人那般忌惮她?罗妹妹又不与我争,我拿三表哥试她,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如寻常表妹一般……我想是不是陆老夫人猜错了,罗妹妹对三表哥并没有什么企图心?”
侍女:“那也不能掉以轻心!今年建业的‘花神’就是罗娘子,陈绣都败给她了。罗娘子一定不像她表现的那么简单,女郎你不可轻易信她。”
江婉仪将信将疑地点头,侍女再用陆三郎鼓励她,让她重燃斗志。实则江婉仪本身并不喜争,只是陆老夫人派的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让她惶恐。陆家和江家联姻那么多年,陆三郎又那般出众,她自小就想嫁。前面有一个陈绣让她懊恼,现在又来了一个罗令妤……江婉仪怅然抱怨:“为何三表哥总是这般招蜂引蝶?”
自小身边的女郎们就都喜欢他。
长大了,围着他的女郎更多。
每次来陆家做客,陆家的表小姐们花枝招展,全都是冲着陆三郎来的。哪怕明明她们也见不到陆三郎几次。
明月当空,靠窗而坐的江婉仪喃声:“……是不是即使我赢了罗令妤,日后也不得清净呢?他太出色,觊觎陆三夫人位子的人就永不少。我需时时打起精神迎接一切危机。他见每一个女郎、和每一个女郎说话,我都要紧张。他回来时陆家有表小姐们赖着不走,他不回家时我又得想如他这样的名士、不知在外和谁吟诗作画……”
侍女一滞。
只好劝道:“出色的人都这样。女郎喜欢他的话,该学其他女郎那般积极追慕。至于女郎的忧虑,待日后和三郎好了,可委婉劝他。”
江婉仪叹口气,不再多说了,心中却想——我劝他么?他自小就没听过我说的话啊。大家都说我们青梅竹马,可是我怎么觉得三表哥对我,和对旁人也差不多?是他本性便那般清傲,还是他并不与我交心呢?
而且,我让女子们不喜欢他,女子们便会不喜欢么?
再一日,女郎们的诗社开了,江婉仪也丢开了前一日的忧郁,将自己伪装起来,继续战斗力十足地迎接罗令妤的挑衅。她听说罗令妤是这一年的“花神”,才学能胜过陈绣的,当并不简单。女郎们在院子里作诗作画,嬉闹间,侍女跑来气喘吁吁:“女郎们,三郎回来了。老夫人说他往这边过来了!”
众女:“……!”
她们还记得之前陆老夫人说让陆三郎回来,指导一下她们的字画。只是陆三郎不回来,陆老夫人许的诺实现不了。江婉仪到陆家的第三天,才第一次见到陆昀。距离上一次两人见面,已经过了半年之久。
女郎们一瞬静下,各自整理衣容。江婉仪无措半天,面容绯红,低头作画时,拿笔的手腕轻轻颤抖。许是大家都期待着这一幕,这一幕真的到来时,连主人公自己都开始紧张。江婉仪悄悄去看罗令妤那边,却是一怔——
罗令妤压根没她这般紧张。
她们围在一起作画,一副七八丈长的白宣铺在桌上,女郎们围桌而立,各自作画的一部分。等大家都画完了,最后再评谁画的最好。陆三郎是天下闻名的名士,他要过来,女郎们显摆自己的才能,这会儿都立在桌边,提着笔作画。
只有少数几个对陆三郎没什么心思的女郎,才坐在旁边喝茶、吃果子、嗑瓜子。
例如宁平公主刘棠。
那与刘棠坐在一起聊天吃茶的,居然是被江婉仪视为劲敌的罗令妤。罗令妤的画也没做完,她也不急着过来表现,还在嗑瓜子,眸中含笑地看着她们忙活。罗令妤的表现,让江婉仪心里一顿,可她还没有想明白,眼睛已经看到了陆三郎清隽的、从树荫外走来的身影。
陆三郎走得极快。
让身后的侍女、小厮皆小跑着追他。锦月等几个侍女跑得面红、喘着气说不出话,小厮却更辛苦,还要跟陆三郎汇报一些事。
陆昀俊朗的面孔、修长的身形,一点点清晰映在众女眼中。江婉仪慌张低头,已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她低头一会儿,又忍不住抬头去看,见陆三郎讶然地挑下眉,似很意外看到这么多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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