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了清嗓子,明知故问道:“原来你不是保安啊?”
他垂着眼,依然没说话。
时吟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就是——”她顿了顿,四下看了一圈儿,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前几天在天台上,我们不是见过一次吗,那个是你吧?”
他顿了两秒,终于有了反应:“嗯,是我。”
时吟松了口气,有点开心,又有点得意:“我就知道是你,虽然我当时没看清你的脸,你是老师吗?”
他瞥她:“不像吗?”
“可太像了,就是没有想到会有老师那么晚了还在学校里,”少女从善如流,还加上了敬语,“您是姓顾吗,您教什么科目的呀?理科吗?物理?化学?”
她话音刚落,上课铃第二遍响起。
刚刚打过的那个是预备铃,所以现在已经开始上课了。
校园里已经不见别的学生,男人安静的看着他,声音平而淡:“教你不用学的科目,上课了,回去吧。”
你又不知道我学文学理,你怎么知道哪些课我不用上。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人已经转身先走,拐进了艺体楼。
时吟眨巴了两下眼睛。
理科老师的办公室可不在艺体楼里,文科应该也不在,这新校区的艺体楼是个什么结构她也不知道,只听学长学姐说一楼和地下室都是画室。
*
跑回到班级用了三分钟的时间,时吟回到教室的时候,光荣地迟到了五分钟。
正在上生物课,据说实验一中的两个校区生物组全体老师都是地中海,而且没有一个女老师,全部都是男的。所以一进到生物组教师办公室,能看到一排排一模一样的锃亮的脑门儿连着脑瓜顶,从老到小,无一幸免,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神秘的诅咒。
时吟她们班是理科实验班,生物老师是生物组组长,大概是因为最强,所以秃的最厉害,人称老秃。
也刚好是她们班班主任。
时吟想,那个不知名顾老师一定不是教生物的,因为他不秃。
可是她又实在不能接受他不强的事实。
那么帅的男人,怎么可以不强?
可是他不秃。
强者都秃。
时吟痛苦极了,沐浴在老秃谴责的目光下走了一整节课的神,内心陷入了极度的煎熬与纠结之中,好不容易混到了下课铃响起,她唰地站起来,椅子往后一推,刺啦一声。
全班都看过来,老秃脸色漆黑。
时吟肃然深深一鞠躬:“老师辛苦了!老师再见!”
——然后冲出了教室门。
老秃一脸懵,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大步走到教室门口扯着脖子朝走廊里喊:“时吟!我还没讲完呢!我再讲五分钟!你给我回来!!”
时吟头都不回朝后面摆手,姿势帅得像个浪子剑客:“老师您先讲吧,我五分钟后就回来!”
老秃气得七窍生烟,大吼着她的名字,时吟两个字在空旷的教学楼走廊里长久地回荡,回荡,回荡。
也拉不回少女一颗追逐美色的心。
时吟直奔艺体楼,像是一个熟练的新校区学生,神色自然的仿佛第一百次踏入这个地方,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
果然,一楼一整层,全部都是画室。
一共三大间,其中两间的门关着,透过玻璃看得见里面艺术生坐得七零八落,神情专注。最后一间空着,里面没人。
时吟小心地推开虚掩的门进去,有颜料混合着纸张、木头和灰尘的味道。
层层叠叠的木头架子上摆着大大小小各种石膏像,墙边一个椭圆形的小洗手池,池边搭着两支沾满颜料的笔。画架或两三个一堆立在一起,或单个孤零零地架在角落,有些上面白纸上有未完成的画,颜料层层叠叠晕开在纸面上,时吟看不出个名堂来,却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她像是窥探到了什么其他的世界里,不敢再往里走,只敢站在门口小心地张望,目光能及之处有限,她看着门口白色桌布上摆着的一颗桃子,小心翼翼地,有点好奇地伸手,拿指甲尖儿轻轻戳了一下。
在时吟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桃子滴溜溜地滚下了桌子,掉在水泥地面上,轻轻地啪嗒一声。
给摔烂了。
还摔出了汁儿。
“……”
时吟僵住,几秒钟后,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少女脸色都白了。
她蹒跚着磨蹭过去,颤颤巍巍蹲下身来,哆哆嗦嗦地伸手,捏着被摔得稀烂的,软乎乎的桃子的尸体,有点拿不准是现在毁尸灭迹好还是投案自首好。
正犹豫着,画室门又被人推开了。
时吟仰起头来。
顾姓不知名某老师站在门口,单手把在门边,垂着头看着她。
毁尸灭迹好像是不行了。
时吟煞白着脸,吞了吞口水:“不是我的错,我就碰了她一下,是她自己想不开。”
“……”
顾从礼有点好笑。
少女穿着校服,蹲在地上,仰着小脑袋,惊慌又不安的看着他。
手心里捧着个烂桃,像是捧着一只死了的小鸟,桃汁顺着她的指缝,滴答滴答地滴在水泥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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