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这个时间, 时一老师应该正倒着挂在沙发上, 手里捏着PSP打游戏,身边堆着薯片袋子和巧克力皮。
而此时, 客厅里空无一人, 茶几上干干净净, 两本漫画书摊开在沙发上,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杂物。
梁秋实以为时吟是出去玩了没在家, 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时一老师?”
没人应声。
梁秋实推开了工作室的门。
时吟穿着居家服坐在电脑前,头上套着一个粉色的小兔子毛巾发箍,细碎的额发全部抓上去,整个人趴在数位板上,只能看得见一个漆黑的脑瓜顶和半个白皙额头。
梁秋实有种撞了鬼的感觉。
从来没有见过天黑以前工作的时一老师。
他走过来,时吟刚好抬起头,手里捏着笔,警惕地看着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梁秋实已经习惯了她的间歇性发疯,冷静道:“您半年前就把钥匙给我了。”
时吟面无表情的看了他几秒,“哦”了一声,重新垂下头去:“《ECHO》前几页我之前画出来了,你补一下远景,然后把网点上了吧。”
梁秋实放下东西,弯腰开电脑:“老师,完结篇的彩图你画了吗。”
“……”
时吟假装没听见。
“ECHO后面十页的原稿呢。”
时吟装聋作哑。
“新人赏八月就开始了,您现在还在修改NAME吗。”
“……”
时吟终于愤怒地摔了笔:“你怎么回事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梁秋实对她的愤怒视而不见:“提醒您一下还有多少工作没做,这都几号了,老师您长点心,我听说新主编可跟赵编辑不一样,是个很不好说话的人。”
他有多不好说话我当然比你清楚。
时吟瞬间就萎了,长长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朝梁秋实摆了摆手:“我晚饭之前把分镜草稿改完,今天晚上通宵画出彩页,明天开始画完《ECHO》剩下的十页原稿,退下吧,球球。”
梁秋实装模作样:“遵旨。”
时吟翻了个白眼。
*
时吟的新漫画暂定名为《鸿鸣》,画的是刀。
传说上古时期轩辕黄帝造金剑出炉时,余下原料因高温未褪去,自行流向模底,形成刀型,称为鸿鸣刀。
因为是自成刀型,鸿鸣刀自我意识极强,并且威力足以和轩辕剑匹敌,持有者意志力薄弱甚至会被其反噬,黄帝深觉后患无穷,欲以轩辕剑毁之,结果没想到被它化形而逃,从此销声匿迹。
直到汉代才重现于世,而此时,这刀已经能够修炼成人型。
三十多张草稿修完又画了一页原稿,结束已经凌晨了,窗外夜幕低垂,时吟数位板一推,哀嚎一声,整个人平摊在桌子上,头晕眼花,意识模糊。
肚子饿过了头就感受不到饿了,时吟揉了揉眼睛,撑着桌边抬起头来,把修好的分镜草稿发给了顾从礼。
发完,她电脑一推,按了按生疼的脖颈,起身出了工作室。
梁秋实早就回去了,房子里安安静静,客厅没开灯,时吟赤着脚走到落地窗边,拨开绿油油的绿萝藤叶,窗外灯火阑珊,整座城市被盛夏的夜晚温柔浸泡。
连续用眼十几个小时,此时看着街灯像是叠了影,她微眯着眼,看着窗外长街发呆。
时吟没想到会再见到顾从礼。
她没心没肺了六年,本来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其实现在想想看,她当年喜欢顾从礼哪儿呢?她对他完全不了解,最直接的吸引,也就只有那张脸了。
时吟觉得,她当时其实应该也没那么喜欢顾从礼,之所以会那么执着于他,也只是青春期执念带给她了某种错觉。
可是,她再也没有遇见过第二个像他一样的人。
她青春年少时期的执念起点实在是太高了,导致她直到现在都没能再看上谁,也没有谁覆盖掉他在他脑海里的影子,时吟有些忧郁,觉得自己可能要单身一辈子了。
单就算了,她现在还要斟酌着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顾从礼。
她看着窗外,盘腿直接坐在地毯上,夏夜里风都带着燥热闷潮,不见凉意,时吟将窗户开得大大的,然后伸长了手臂去够旁边的空调遥控,开到最低温。
手机放在一边,开了静音,屏幕亮起,无声地闪烁。
她没注意,垂着头揉了揉眼睛,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往卧室里走。
早上走得急,她连被子都没叠,人直接倒进被窝里,沾了枕头就睡。
*
第二天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最开始的时候,时吟还以为她在做梦。
梦里她在一个火车站一样的地方,站台上空无一人,连列车员都没有,时吟捏着车票茫然地在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站台上走,然后就听到了叮铃,叮铃的声音。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时吟醒了。
叮铃声却还在。
不急不缓地,以每隔三十秒一次的频率慢吞吞地响着。
时吟眨眨眼,躺在床上歪了下头。
这是门铃吧。
她抓抓头发爬下床,还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走到门口,整个人靠在防盗门上,打了个哈欠,拖腔拖调:“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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