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笑风睁开眼睛,怔了片刻后才说道:“拿进来就是。”
小伙计进门来手脚飞快的摆好了茶和卤切,只道了一声“您请慢用着。”便就轻着脚步退出了雅间。
在门扇闭合的同时,那面绘着霜菊见篱图的墙壁无声无息的没入到楼板之中。这座雅间就与隔壁那间相通无碍起来。
展笑风目不斜视的提起茶壶来倒着茶水,口中说道:“如此行事,太过鲁莽疯狂。”
“疯狂?”那一边有人轻笑起来,“那你又为何照办?”
展笑风不言,只默默的喝着茶水。
那一边的雅间与这边的摆设大致相同,此刻正有一坐一立的两个人。坐着的那人正解下身上的披风。立着的那个相貌平平,皮肤却是格外的白皙。他敛着眉眼,为坐着的那人倒了一杯茶水,而后接过那人解下的披风,垂首退到了角落去。
坐着的那人拿起茶盏来啜了一口茶汤,说道:“不过来坐吗?”
展笑风先是看了看角落里那垂首而立的白面男子,而后才将视线放到坐着的那人身上,道:“便是那毒对她无用,她也不是阿婠。”
那人的手在茶盏之上敲了敲,片刻后才出声道:“所有人都未生疑,只你说不是。果然还是你最了解她,故才知晓她身上那些旁人不知的。”
展笑风道:“我还不至分不清死人和活人。”
那人道:“既如此,你又为何鲁莽这一回?”
展笑风默了默,再开口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眼下的局势,蛰伏为上。你的动作太大了些。”
那人又轻笑起来,慢悠悠的喝了半盏茶后才又开口道:“旁人发现不了的动作,再大也是不存在的。况且如今变数横生,又有个本该死了却越发能蹦跶的人,稳中求胜的路子怕是不能走了。这么多年,我也走的腻味了。”
放下手中的茶盏,他又转而说道:“明婠婠的事情,我信你。便是人活蹦乱跳的回了京,又安然的过了玉虚那个牛鼻子的关,我也是信你的。你该知道今日的安排,我是为何而设。”
展笑风不言,拿起面前的茶盏来喝净了里面的半盏茶汤,又提起茶壶来重新倒满了。
茶楼外的一株老树之上,冷风吹落了梢头的最后几片叶子。
此刻的婠婠正坐在家中,满心酸意的瞅着面前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皆都风采出众。一个沈腰潘鬓,出尘不俗,恍若谪仙临尘一般。一个风姿无双,便是用尽世上的华美辞藻也不足形容他的万一。一个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一个是同她互许心意的如意良人。
眼下的情况,难道不该这两位对她这忙碌了几日未曾露面的人儿表示关怀心疼,一连串的嘘寒问暖吗!
为什么桌子上的好吃的,全部被她叔父挪到了她夫婿的面前,话里话外都是关怀心疼之意?
为什么她的夫婿在不住的向她家叔父嘘寒问暖?
婠婠默默的拿起一只炊饼来啃着,满脸的萧瑟寂凉。
凤卿城见她只啃炊饼并不吃菜,便挪过两盘青菜到她面前道:“一连熬了几日,多吃些青菜。”
婠婠的看了看他面前摆着的几盘肉,又看了看这两盘青菜,狠咬了一口炊饼道:“我要吃肉!我要吃鱼!”
明二爷道:“鱼生痰肉生火,还是多吃些青菜。”说话间他挪走了她面前那盘藕丁炒肉,换了一盘素闷苦瓜干过来。
婠婠......
明二爷挪完了菜,便就直直的瞧着她。见她不动筷子,就问道:“蔤妹啊,怎么不吃呢?可是不合胃口。”
婠婠见他放了筷子,生怕他要起身来亲自下厨去给她弄一盘子青菜来吃,于是只得在两人的注目下挟起那素闷苦瓜干。
在她闷在天门报效朝廷的几日里,凤卿城对府中说是她思念叔父,故“与她一起”搬来小住上几日。带了流觞、扶弦,还带了她的金莺、银雀和锅铲。
婠婠瞧着凤卿城,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在这几日里把她的叔父哄得这般疼他。
凤卿城见她瞧着自己,便挟了两片小炒腊肉放到她手中的炊饼上。
婠婠......
难道他以为她瞧着他是想吃肉的吗!她要是想吃肉,难道自己不会挟?
婠婠一口咬下去,将那两片腊肉咬进了嘴里。而后她拿起筷子来,向着桌子中心的那盘糖醋鲤鱼挟去。
此刻的婠婠并没有想到,在一息之后她会用筷子同自家叔父在饭桌子上过起招来。
明二爷手中筷子随着她的动作而动,能疾能缓,流畅潇洒,密不透风的封堵住她的一切去路。口中尚还能轻松的唠唠叨叨。
“武功长进了许多。我的蔤妹终是开了窍了。”
“只不知道这嗜肉嗜甜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你阿娘说过,小娘子家不要吃太多的油肥甜腻的东西好。你这身体也不适合吃的太甜太腻。”
“这一招变得太急,反会露出破绽。”
“从小就是这样,不拿叔父的话当一回事。嗜肉嗜甜又嗜酒如命的。将来上了年岁你就知道叔父说的都是对的。”
“这招不错,不过使缠劲不偌直接破招。”
“蔤妹啊,你这面色已然是上了火气,还是吃些青菜。晚上我炖些清火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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