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未出意料,孟正越发的镇定自若。
他笑了笑,毫无惧色的道:“柳大人想从孟某人这里知道些什么?”
柳如风丢开了手中的刑具,从腰囊中抽出了一张名单来,在孟正的面前抖开,“你的人都在这里了。”
孟正没有去看那名单的内容,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柳如风的身上,“想问漏了谁?”
柳如风松开了手指,任那名单飘落在地。他看着孟正,道:“错。我什么也不想问。”
他这话在孟正看来是一种手段,孟正又笑了两声,满脸看穿的道:“那柳大人是何意?”
柳如风道:“有几笔账要跟孟大人算算,不知孟大人想先算小的还是想先算大的。”
孟正一甩袖,正待开口便觉眼前一花,接着头颅中只剩一片嗡嗡的轰鸣,思绪中断再不能继续。
当他的意识终于能正常运转,接收到的是自头脸四肢、躯干股臀处传来的连绵痛感,如暴风骤雨,似铁骑飞碾。
这痛感持续了良久,孟正才反应了过来——他被打了。
他被一群素有精英之名的锦衣捕快,用地痞流氓殴人的方式给暴打了。最先动手那个还是位有头有脸的名捕。
这一场痛殴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孟正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他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一名身着黄门医官服饰的人。耳边听到的是柳如风的声音:“确保清醒?”
那医官起身来道:“放心,管保清醒,比最好状态的壮汉都要清醒上三分。”
孟正的确是很清醒,他的头脑清明异常,身上的痛楚被放大了十几倍,偏还晕厥不过去。他欲要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扎着几根银针。
孟正迅速的挥去心底涌上的屈辱感,他用这清明异常的头脑想到了关窍,张开肿胀的嘴道:“天门的杀威方式倒是别开生面。只希望,你们不会为此惹上麻烦。”
柳如风听了一笑,挥手道:“让他去认人。”
即刻有名锦衣捕快应声,揪着孟正到那口大锅前去,拉过吊在锅上的那人给孟正辨认。
那张脸孟正记得,是阻卜烈部的人。每次通换消息,与他交接的都是此人。
孟正的心不由的紧了紧,他没料想到,一个才来北都又被半废弃了的天门还有如此能力。他有些后悔方才没有仔细的瞧一瞧那份名单。
然而,他没料想到的还不止这一点。
柳如风的声音自身后清晰的传来,“如今满北都都知晓,是孟大人通敌。是因为孟大人,通明、五安、七芝三镇的百姓才会遭到叛部的戮杀;是因为你孟大人泄露军情,那三千铁骑才会惨死阵前。
证据确凿。
朝堂之上再无人替你说话,满城百姓都盼将你千刀万剐以祭亡灵。”
孟正闻言很是愣了一阵。他确与阻卜烈部有联系,但柳如风所说的这两件事都不是他做下的,那只是两桩再正常不过的失利。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竟出声大笑起来,“是官家的意思?”
他做事一向干净,他能确认天门可以找到的证据也就只有几个人证。人是活的,可以为利益所诱,可以为情势所迫,那证词做不得铁证。
以他在北都的经营,以他的地位和功绩,如此骤然的被投下狱,朝堂必然不能平静。赵子暄勉力平衡住的各方势力也会趁机谋利。此事,赵子暄必要给出个妥当交代。
这也是孟正有恃无恐的缘由。
他笃定赵子暄暂时不会动他。
他在等赵子暄想通。不管是自己想通,还是迫于情势想通。
没想到赵子暄想的太通,竟想到了这种从前他不会用的手段。拿不到证据,索性就制造证据,将他赵子暄最大的两次失利扣到了他孟正的身上,快刀斩乱麻的解除掉眼前的困境,更收了人心。若是手段足够,还可趁机狠狠的梳理下各方势力。
孟正此时才明白了,天牢中的那些狱卒何以用那样仇恨的眼神看他。
错估,令他的头脑一时杂乱无绪。
柳如风并不知道,他们做下的好事让赵子暄给背了锅。他看着孟正的神情,心中分外满意这个效果,再接再厉的刺激道:“官家的意思?你莫不是以为,你对官家还有什么价值。”
一旁那位黄门医官嗤笑道:“你对官家来说已然可有可无,不然谁敢请你到此。”
孟正重新的稳住了心绪,他努力的立起身来,笑的格外不屑。
在他看来,他们将他提到此处还摆出这么一副阵仗,那必是他身上还有值得他们如此耗费心思的价值,霍彦霖提供不出的价值。
因为面部的青肿,他那笑意没有被分辨出来。因而也没有人让他为他的不屑付出点代价。
柳如风继续着他的思路,“孟大人一定以为我们请你来是有话要问。”他顿了顿,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道:“我是故意让你有此错觉。我真没话问,让你来就是要算账而已。”
说罢了他便抬脚往外行去,迈步出去后,反手将门扣死了。
这套路不在孟正的认知当中,他那才筑起的冷静再次面临着疑问。
这一次没有人给他思索的时间,他的发髻被抓住,以一个无比屈辱的姿态被人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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