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他,萧佩兮便觉得这满斥着汗水和土腥的农田也变的美好起来。
自很小的时候,她便有这样的感觉。
北地是荒僻且萧凉的,只要他出现,那冷硬粗粝的风也瞬如江南的暖软。
那个时候,在北地那一群孩子里,他的功课六艺样样都是最好的,便是论起兵法来也头头是道,而能与他论文说典谈到一处的,唯她一人。
所有人都说他与她最是相配,长大了两家合该做亲的。
那个时候的他谦虚好学却也骄傲在骨,行事如那北地的风横扫过原野,坦荡而磊落。如今的他除了眉眼轮廓,再没有当年的一点影子。
他那双眼瞳中总是似笑非笑,似醉非醉,叫人看不穿猜不透。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再不是当年模样。
这三年里朝中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汴京城的繁华之下无数次的涌动起血雨腥风,她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些的。最近城中流言风起,她方知晓那些令人骨寒的事都与他脱不开干系。
这个人......再不是当年那个将她从泥塘里拖上来的卿城哥哥。
风带着草木成熟的干燥香气吹拂过来,萧佩兮忽觉的有些冷,心中空空的像是被挖下了一部分去。
那个说要教她骑马的卿城哥哥,那个撸起袖子为她出头的卿城哥哥,那个替她背锅受罚却还笑着安慰她的卿城哥哥......那个笑容灿烂,骨里骄傲的凤卿城,去了哪里?
萧佩兮遥遥的望着凤卿城,眼眶酸热的厉害。
贴身的大丫头觅音见她眼眶泛红,忙忙的递过一方帕子来,“夫人可是迷了眼睛?”
萧佩兮察觉失态,接了帕子来垂下头将那溢出眼眶的泪珠按下脸颊。
不远处,一名歇脚的道姑一直暗中观察着萧佩兮。见她遥望着凤卿城掉眼泪,心中便又多了几分笃定。
她站起身来,略略的理了理仪容,面上做出一片高深模样一步步往萧佩兮那边行去。
待行到一个恰当的距离,道姑停下脚步,向萧佩兮捏了个道礼,开口道:“夫人有心事。”
这道姑模样和善,瞧着也有几分高深超脱。萧佩兮心中正空着,一腔泪意无处诉说,见了这道姑便起身还礼,邀她小坐。
打发丫头去准备茶点,身边只留了觅音一个。
道姑打眼一瞧,便知觅音是萧佩兮的心腹丫头,此刻人少正是说话的好时机。道姑落座,先是与萧佩兮论了几句道法。
这道姑也是认真做了些功课的。只几句,便令萧佩兮折服。
见萧佩兮的神情,道姑便知开口的时机到了,“我与夫人有缘,便为夫人打上一卦,许是能解了夫人的心事。”
萧佩兮勉强一笑。
她的心事?
她的心事不过就是凤卿城。可如今的凤卿城已经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卿城哥哥。
这道姑再是有本事,还能回溯岁月,改了凤大将军和忠烈夫人的命、让凤卿城依着小时候的性子长起来不成?
萧佩兮的神情与道姑预想的不同。她便微微的垂下眼皮,遮去眼底的情绪,心中谨慎的合算着该要如何令萧佩兮信服于她。
☆、第四百七十三章 改命
立在一旁的觅音忍不住撇了撇嘴。她家夫人的心事,满汴梁城的人都知道,还用这道姑来装高深?
这怕是个混银钱的骗子吧。
似这等混吃混喝混银钱的道姑尼姑,她家夫人没见过,她可是......唔,她自小便伺候夫人,一天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夫人左右。夫人没见过的,她也没见过。
但是,她、听、说、过!
觅音面上流露出的鄙夷和不信任,道姑自是看在眼中。她笑了笑微微垂下眼帘,不再开口说些什么。
她没有继续煽动萧佩兮打卦,神色又是淡淡的,这又让觅音觉得这人也不太像是个骗子。
在觅音满眼纠结的观察着那道姑时,萧佩兮终于回了神。
察觉到自己居然将人晾在了一边,萧佩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歉然一笑,道:“有劳仙姑。”
道姑向萧佩兮询了八字,又观了观她的面相,合目掐指沉吟了许久,方才开口。她先是从萧佩兮的命格说起,有条有理,有章有法,无一不与萧佩兮的经历吻合。
那些话里,有些是稍一打听便能知道的,有些却不是。
觅音面上的怀疑一寸寸的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信服和尊崇。萧佩兮一直是微笑着的,眼睛里透出的信任度与方才几乎没有变化,既看不出怀疑也看不出信服。能看出来的就只是礼貌尊敬和一点折服。
道姑心中有些烦躁:最不爱跟这种官贵门第的闺秀打交道,脸上的面具一个比一个厚。观察神色的精力倒比组织言辞还要耗费。
道姑打了打精神,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萧佩兮。对方没有流露出不悦,这就说明她还是信自己所言。再瞧瞧旁边的大丫头,道姑心中便又有了几分成竹。
她早早的打探清楚,这个丫头是与萧佩兮一同长起来的。通常这种情况下,主仆二人的心思是相通的。既这丫头一脸的敬崇,那萧佩兮心中应该也对她存着九成的信服。
道姑沉静了一下,终于开口说到了重点,“夫人的命格本该是否极泰来之相,转折之处在红鸾星。只是夫人的红鸾星为煞星所妨,姻缘、命数皆被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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