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法之置立,曰吾为天守制,而不私议兴革;一钱之出纳,日吾为天守财,而不私为盈缩。一官之设,曰吾为天命有德;一奸之锄,日吾为天讨有罪。盖实心先立,实政继举,雍熙之化不难致矣,何言汉宣哉!臣不识忌讳,干冒宸严,不胜战栗陨越之至。臣谨对。”
待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才发现自己手腕竟是酸的不行。
现在已是下午,他仔仔细细过目了一遍草稿,确保避讳的避讳,没有什么要补充的,这才缓缓在卷子上誊抄。
誊抄的字迹就比打草稿的字要更显漂亮了。
待誊抄完毕,傅临安放下笔,才发现殿中贡士们已经走了大半。
他目光不敢乱看,只得示意小太监,自己要交卷。
出了保和殿,傅临安看着外头的夕阳,平生头一回觉得夕阳是这样惊艳。
出了宫门,外头候着的流泉立刻迎了上来,傅临安的脸色看不出情绪,却是透着疲惫。
流泉也不敢多问,只是请他上了马车,然后赶回傅家。
傅延礼已经散了馆,听说他回来了,有心拉他过去问问殿试的情况,但是又听流泉的回禀,犹豫片刻,还是周氏劝着明日再说,且让临哥儿歇歇。
第五百零二章 画中娇(十二)
四月二十六日,殿试的名次出来。
傅临安和一众新晋贡士早早便进了宫,天气晴好,一阵和煦的春风带起他的衣袍,傅临安不由抬眸望了望天。
澄澈的天空恍如一块质地上好又无暇的碧玉。
他薄唇微抿,想起此前殿试结束,他将策论的答案默出来给谢天过目,谢天当时的神色有些微妙。
傅临安其实殿试回去的路上就后悔了。
说到底他那份卷子还是有些出格了,他总结了本朝历史,并从当前的民生出发,大胆地提出了治国安邦的建议和措施,而这些建议和举措都可能冒犯了皇帝的威严。
他心中长叹一口气,罢了,倘若真触怒了皇上,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更何况,他将自己心中所想都写出来了。
如果皇上不满,他一辈子都只能窝在某个偏僻边陲当县丞了。
傅临安想了想,就算一辈子只当一地的县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真正为百姓做实事,只不过偏远边陲恐怕要委屈了婳儿。
此时的新晋贡士们是按照会试的名次排成两列。
傅临安的身后是今科会试的第二名郝郁,他是广东人氏,现已经年过四十了。
有意思的是,郝郁不太会讲官话,所以此前他们从宫门外走进来的时候,几乎没人能听得懂郝郁的话。
太和殿内,元嘉帝负手而立,沉吟片刻:“既然众卿,都无异议,便让前十名进来吧。”
司礼太监自殿内而出,高唱着宣了十个名字进殿。
在场的贡士们纷纷侧目,不少人面上已是了然,此刻进入殿内的便是此次殿试的前十名了。
傅临安等人一进太和殿,便跪下行礼。
元嘉帝笑了笑:“诸位爱卿平身。”
待他们站起来之后,元嘉帝便笑着挨个问他们问题。
傅临安本以为元嘉帝会按照他们的站位顺序来问问题,可是没想到元嘉帝竟是跳过了他,直接问了郝郁。
“郝郁何在?”元嘉帝低头瞧着案上的卷子,不紧不慢的问。
郝郁连忙上前一步:“回陛下,学生在。”
他们现在还只是贡士,而并非进士,更没有被授予官职,加之殿试之后,所有人都是天子门生,所以他们现在只能自称学生。
郝郁的话一出口,殿中大臣们的神色便有些微妙了。
傅临安余光瞥见这番状况,心中有些诧异,难道郝郁被钦定了状元?
元嘉帝先是一愣,旋即和善的笑了笑:“你的官话还不太正宗啊!”
郝郁脸色涨得通红:“是,学生回去一定加紧学习。”
元嘉帝笑着摇了摇头,复又低下了头。
傅临安后来才从旁人口中得知,郝郁本来被定为二甲第一名传胪,传胪是需要出列唱名的,就是报出二甲和三甲的人和名次。
可是由于郝郁的官话不标准,元嘉帝只能将原本的二甲第二名提成了传胪。
说起来还挺让人唏嘘的,但是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元嘉帝连着又问了几个人的问题,中间有个名叫邵良弼的人,元嘉帝听闻他著于七步成诗,遂当场饶有兴致的让邵良弼殿书为题赋诗一首。
邵良弼出列,低头沉吟,不出片刻,一首辞藻华丽的诗篇被被他吟诵出来。
元嘉帝朗声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
傅临安心中暗道,恐怕这位叫邵良弼的仁兄,要摘得状元了。
问完了邵良弼,元嘉帝又问了陈元青几个问题。
其中有个让傅临安略微诧异的问题,“朕听闻你家境贫困,出身寒门,可知农桑之事?”
陈元青不卑不亢的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最后甚至还提到了几点关于目前朝廷在农桑举措上的建议。
元嘉帝频频点头,看得出来对陈元青的回答十分满意。
傅临安低着头心道,又是一个状元的苗子。
左右都和他没关系了。
他作为今科会试第一名会元,可是被宣进殿内,元嘉帝却是对他视而不见,恐怕已经是对他心生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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