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礼臻回神,穿过容悄绕过货架,拿了一沓纸,然后朝老头走过去。
老头瞄了一眼他手里的纸:“算你三十张好了。”然后接过傅礼臻手里的篮子,拿出最上面的三罐颜料之后,他沉默了。
傅礼臻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老头把篮子底下摆的整整齐齐的颜料一罐一罐拿出来,同色的堆叠起来,篮子空了的时候那两列颜料也高高竖起了,稍微有些摇晃。
“货架上的钴蓝和赭石你又拿光了?”
傅礼臻低下头:“我放了一罐回去。”
老头:“……”
他叹了一口气:“小傅,你老实告诉老头子,这两种颜色你每个月都买这么多,能用完吗?”
傅礼臻没回答,容悄内心吐槽:他有一整个柜子呢,加起来至少三百瓶。
她都不理解,为什么礼臻这么执着于这两种颜色。
老头搓了搓额头的皱纹,有点儿忧郁地看着他:“这批货我没库存,你不能全拿光,反正你也用不完,放几罐回去。”
傅礼臻想了想,默默拿起搁在另一边的深绿、玫瑰红打算转身。
老头拍桌:“……你走,赶紧走!”
第4章
一回到家傅礼臻就闭关了,拔电话线的手法干净利落。
他将新买的东西一件一件整理好,就换上画纸坐在了画板前,对着空白的画纸入定一般,明明睁着眼,眼神却一点波动也没有。
画室依然是昨天那五彩斑斓的样子,等过一阵傅礼臻想起来了,就会搬到画廊去住一段时间,让专门的人员过来清理他的画室,恢复如初了他再搬回来。
他是有个人画廊的,也有专门的经纪人在帮他打理,只是他不爱去,因为画廊开在市中心的好地段,他嫌马路太宽,车太多,人太挤,声音太吵。
不过要清理画室了也没办法,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去画廊预留的小房间住几天。
他这么一动不动坐着其实挺吓人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动,每次他想好了准备动手的效果都跟诈尸一样。
容悄只希望他可以早点画完,别一沉浸在里面就又二十多个小时不吃不喝。
她常常会想如果自己能碰到东西就好了,那就可以下厨给他准备点吃的,也可以强硬地喂到他嘴里。
不过,她也只能像这样徒劳地想一想而已。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傅礼臻动了,站起来开始调色。
他落笔的速度是很快的,可惜很容易纠结,当色彩堆叠终于呈现出可辨别的轮廓时,他几次将画笔悬在画纸中心的留白部分,又都收了回来。
他的动作反反复复的,就是怎么也下不去手。
容悄在一边看着都着急,又不好在这个时候打扰他,反复端详纸上已经呈现出的画面,越看越觉得眼熟。
她拧着眉头使劲儿想,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啊!想起来了,这不就是画材店嘛!
半截货架、靠门的壁纸框,隐约可以看见车流的透明橱窗……
这个角度……容悄的视线从画板上落到傅礼臻身上,他该不会是想画那条大黑狗吧?
容悄觉得有点儿勉强,因为傅礼臻从来没有画过人和动物,这么多年几辈子都过来了,他一次都没有画过。
不过那条狗,倒是让她想起了她养过的狗——肉包。
肉包原来是山脚下打柴的老鳏夫养的狗,原名叫大虎,改名是因为有一次老头难得买了两只肉包来吃,结果手一抖掉了一个在地上给它抢了先!老头心里憋得慌,每次看见它都得提那个肉包,后来叫它大虎没反应,喊一声肉包倒是能立马奔过来了。
也就这样,大虎改名叫了肉包。
容悄第一次见到肉包时才九岁。
在腊月的某一个夜晚,容悄被关在半山腰的仁心庵小佛堂里静心的时候,它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钻进来给她取过暖,此后容悄就与它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两年后老鳏夫过世,容悄收留了即将变成流浪狗的肉包,十二岁回京时将它一并带了回去,养在城外的庄子里,隔三差五去看它一回。
后来她与傅礼臻相遇,多半时间就归他养着了。
养到后来肉包都只听他的话。
容悄摇摇头,赶走脑子里浮现出来的都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她自己记得归记得,礼臻怎么可能记得呢,大概是巧合吧。
傅礼臻终于放下笔,把画纸揭下来耐心地折叠,然后拿起一边的裁纸刀。
容悄:“……”
“呲呲”的声音响起,容悄叹气,果然还是勉强了。
他处理完了废稿,又铺了一张纸上去,从头开始。
他重新画了一次,到了关键的部分,手里的那支笔还是点不下去,后来像是下定决心了,不过才叠出了狗的大致形状,他又把笔搁下了。
他起身离开画室,走到卫生间一遍又一遍地洗手。
显然,他现在有点儿烦躁。
“嗯……我曾经养过狗,跟今天看到的那只狗很像。”容悄试探开口,如果礼臻不反感,也许她说说肉包的事情能给他一些启示。
傅礼臻关了水龙头,沉默片刻后问:“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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