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不知是哪个好事的人,去萧夫人跟前嚼了舌根子,萧如初院里的事情终于被知道了,萧夫人严令不准再往院子里烧柴火,也不许白日缩在榻上,不成体统。
玉缀至今还清楚记得那句话,你是萧府的小姐,不是奴婢丫鬟一流,萧府也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小姐就该有小姐的样子!
可是人都冻得过不下去了,还要有什么小姐样子?一旁的玉缀听着心里都觉得寒凉,更不消说当时垂头站着的萧如初了,她们一行人被叫到院子里,萧夫人与萧如雪站在门内,身上披着厚实的狐狸毛斗篷,手里捧着手炉,就着数九寒冬的冷风训了她们小半日,萧如初衣裳单薄,身子抖得跟那树梢头窸窣的落叶也似,不见她们抬一下眼皮子。
直到萧如雪撒娇,跺着脚直呼冷,闹着要回去,萧夫人一行这才离开,留了两个教养嬷嬷下来,只道要教一教萧如初规矩,怎样做小姐,别日后出去给萧府丢人。
教养嬷嬷尤其严厉,萧如初的日子便愈发不好过了,从前晚上冷,萧如初会将玉缀两人叫到床上,三人挤在一块凑合着,倒也勉强能过一夜。
自从来了两个教养嬷嬷,这种事情自然是万万不敢了,晚上冷得实在睡不着,萧如初便会与睡在外间的两人说话,后来话头都说尽了,牙齿抖得磕磕碰碰,在黑暗的屋子里听得清清楚楚,玉缀与玉露搂着小声哭了一场后,回过神来,才发现萧如初终于睡下了。
那一日在院子里挨训吹冷风,萧如初得了伤寒,整日里咳嗽,话都说不出来,玉缀报去正房院儿,也没有人搭理,甚至有人躲着她们,怕过了病气去。
实在没有办法,玉缀和玉露两人便每日轮流去后厨,这次有人盯着,再不敢偷柴火灰烬了,只低声软语央求一位面善的厨娘,讨几块姜,熬了滚水,带回院子里给萧如初服下,日日如此,虽不见痊愈,但是情况还是好起来了,只是萧如初的身体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江南的冬天总是长得令人发指,就这样,萧如初到底也熬过来了,离开了那个冰冷的萧府。
如今的日子虽然不算多么松快,但是总比在萧府时要好得多,玉缀这样想着,心里仍旧难过的紧,她的小姐,模样人品性格样样都好,比那萧如雪不知强了多少倍,却是这样过来的,萧府中的那几个冬天,她光是想想,便觉得如坠冰窖,实在难熬。
这时,只听萧如初诧异笑道:“玉缀,怎么哭了?”
玉缀回过神来,这才觉得两颊冰冷,却原来不知何时哭了,连忙擦了擦眼泪,道:“奴婢想起了旧事,心中难过。”
只听这一句,萧如初便知道她的意思,遂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唇,轻声道:“你们跟着我受苦了。”
玉缀摇摇头,笑道:“小姐何出此言?小姐一向待我们极好,奴婢们心里是知道的,会疼人的主子是个宝,别人盼还盼不来呢。”
“就你会说话,自家人吹捧自家人,我听着都牙疼。”萧如初面上的笑意明显了些,道:“把窗户都打开吧,屋子里太暗了些。”
玉缀应下,将窗户一一打开,外边虽然还下着雨,但是屋子里的光线也亮了起来,有风夹着薄薄的水汽穿堂而过,没来得及固定住的窗扇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就在这时,玉露又回来了,带着一身雨气,对萧如初神秘道:“小姐,奴婢去问了,你猜怎么着?那锁匙果然只有吹绿一个人才有,不是她,还能是谁?”
“那也不能这么说,”一旁的玉缀搭腔道:“你既没有证据,如何能让她承认?再说了,她有锁匙,也不代表她会去偷拿库房里的东西,倘若丢了,小姐查将起来,头一个不还是要她来给说法么?”
“你这么说,也是……”玉露紧皱起眉,看上去十分的为难,道:“可是一想到有人偷拿小姐的东西,我心里就生气,要让我知道是谁,我非挠花她的脸!”
她说得愤愤,萧如初不由笑出声来,缓声道:“罢了,你们先别管,只当做没这回事就行,我自有办法,待捉得贼人,让你去挠几把泄恨便是。”
玉露听了,这才开怀道:“那要多谢小姐的恩典了。”
她说着,果然把这事儿丢开了,凑过去帮萧如初研磨香粉,看了一会,好奇道:“小姐,这是什么香?以前没闻过的。”
萧如初答道:“这香名为雪泛春,古书中说,这香一旦薰得好,衣物可保持五日不散,手触之犹有余香。”
听罢,玉露拍手笑道:“这名儿好听,想来这香制出来之后,也是极好闻的。”
第14章
雨断断续续地下个没完,从晌午一直到晚间,雨珠落在青瓦上,淅淅沥沥的声音回响在屋子里,东西厢的屋檐下挂着几盏气死风灯,昏黄的烛光透出来,整个院子便显得不那么凄清了。
夜深了,萧如初梳洗完毕,便准备歇息,才走近那一架雕花大木床前,便觉得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落了下来。
她伸手抹了一下,是雨水。
萧如初立刻仰头看了看,奈何屋子里光线不足,便微微提起声音唤道:“玉缀,玉缀?”
原本在外间守夜的玉缀连忙进来,唤道:“小姐,奴婢在,可有什么吩咐?”
52书库推荐浏览: 未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