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之前跟她说皇宫水深,宫墙高隔, 各妃会争宠相斗。这些话她听进耳里,也只浮于话语之中。直到今日直面亲见了,才意识到娘说的那些, 里头究竟还意味着什么。
宁太妃是怎样的人她不知道,可阮青杳看着砖石上宁太妃抓出的几道血印,脑中还回荡着她凄厉的话语,心想原来深宫中竟真的会有这般血淋淋又残酷的命运。
景安宫已经跪了一地的人,个个大气都不敢出。虽事出突然,可若娘娘真的出点什么事,他们的脑袋都别想保住了。
随陛下而来的傅德永也是一身虚汗,娘娘若伤到一星半点,宫里还不翻了天去。如今陛下的后宫只有娘娘一人,自是一派平和,谁也想不到会突然疯了一个太妃啊,还在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
郑衍叫了阮青杳几声,可她都没有反应,顿时心慌得更厉害了。
“皎皎?”他一面小心翼翼拍着她后背,一面又轻轻地一声声唤她。
直到她恍惚的目光里出现了他的影子,紧绷的脸色才放松一二。
“陛下,我没事。”阮青杳对上郑衍的视线,里头是真真切切的关心和担忧,她扯出一个笑摇摇头说道。
小姑娘受了惊,脸色还发着白,一笑起来更叫人心疼了。
郑衍心里直抽抽,放心下来发现自己手脚都有些乏力。
“没事就好,是我的疏忽。”郑衍拥紧了人,神色缓和吐出一口气。
然而视线瞥见滚落在边上的那只小竹哨时,心里一咯噔,头皮阵阵发麻,险些要背过气去。
刚刚事出突然,他往腰上随手一拽,想也没想就给掷出去了。直到这会才发现他扔出去的,竟然是皎皎送他的定情之物。
惊吓程度与方才不相上下!
好在他出手的那刻,隐匿中暗卫的动作更快,早一步打中了宁太妃。竹哨最后只滚落在地,否则这脆弱的竹哨肯定撑不住他力道,非断即散。
郑衍心虚的想,这绝对不能被皎皎看到了。
于是傅德永就突然瞧见陛下在给他使眼色。他顺着陛下视线看见了竹哨,毕竟跟在皇上身边那么多年了,立即领会,偷偷挪去边上拾进了笼袖里。
要想做大内侍,除了需替陛下分忧解难,还要能替陛下毁尸灭迹。
白日里这事过去后,郑衍就一直守在阮青杳身边。因为半杏被掐伤了,阮青杳执意要先看过,放心之后才随他回了内殿。一直到了晚上,她也都像往常一样,似乎没有将这一段放在心上。
可郑衍却隐隐觉得她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傅德永偷偷将竹哨还与陛下后,就一直忙着清整景安宫与宁太妃那边。
直到郑衍将阮青杳哄睡之后,才走出喊他到近前。
父皇后宫佳丽三千,多的他自己都数不清楚。其中甚至有些是一时兴起纳进了宫,却给忘了的。可能直到他驾崩了都没再见上他的面。
当年他刚登基时,摄政王从外廷清到内廷,就已处置或放出去过一批。剩下一些安分无子的,没有过什么恶行,亦无娘家或其余势力牵扯的,可以恩准留在宫中终老。
这么多年来,他也从没理会过。不过这也是他纰漏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哪怕当年那些安分的,经过长久的年月,释然的往事会再发酵,隐埋看淡的仇恨也可能翻涌出来再度侵蚀心智。
就像发疯的宁太妃。
那人当年遗留的孽与阴暗,不该让纯粹不染的皎皎触碰到。今日这种事,也绝不会有第二次。
傅德永领命退去。这一夜的宫城内,许多人都彻夜不眠。
阮青杳虽没有不眠,却也睡得很不踏实。
郑衍散了朝后,未留偏殿再议事,立马就赶了回来。一进内殿,见皎皎竟没睡着都起来了。心里那根不安的苗子瞬间又窜高了三尺。
可她一整日都好好吃饭,好好说笑,神色如常,自然随意中带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
一直到晚上两人同榻而眠,郑衍都没寻思明白她的不对劲在哪里。
听着皇后睡着时绵长的呼吸声,他也只好闭眼睡了。
长夜过去了个把时辰之后,阮青杳轻轻地翻了个身,眨了下没有半分困意的眼睛,在微弱亮光之中,以视线一寸寸描着陛下的轮廓。
她一开始就没睡着。只要一闭眼,就会有被害又发疯的宁太妃跑出来,觉得有点可怜,也有点吓人。
阮青杳描着描着,忽然慢慢挪动,往陛下那边靠近了一点点,伸出手迟疑着想去搂陛下的腰。
陛下性子温和,瞧着虽是温雅文气,但阮青杳摸过他衣裳下面,知道陛下的身体可结实了,没有半分是多余的。
搂着温暖又舒服,还踏实。
但最后她还是轻轻叹了一下,把手收回,想要翻身回去。
才转过头,突然腰上一紧。郑衍睁眼一把将小姑娘搂进了怀里。
阮青杳惊愕,瞬间瞪大了眼,愣愣与陛下对着视线。
郑衍往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低着嗓子问:“不是打算抱吗?怎么又不抱了?”
阮青杳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获的窘迫,喃喃道:“怕吵醒陛下。”
“这么巧,我睡不着,皎皎也睡不着。”郑衍道。
阮青杳有些意外,她还当陛下睡熟了呢。这么说,她看了他大半天,他岂不是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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