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全程一言不发。
自从她发现许玄也有前世的记忆开始,一切就失去了原有的秩序,向着完全出乎她意料的方向进行。先是本不该这么早死的平阳王突然暴毙,再是关南造反……
没过几日,京城失守的消息传到了并州。
林管家有一个习惯,早晨起来必须吃两盅茶才去做事,要不然脑瓜总不大清醒。这一日他刚吃一口茶,有地下的人跌跌撞撞进了他这院子,将京中的事情报告给了他。
那林管家听罢,放下手中茶盅,面色严肃:“此话当真?”
“今儿个街上都传遍了,而且有不少打从那京中来逃难的,我正好了遇到一个,同他询问过,情况与传言无异,这事做不得假。”
林管家这时才恍然大悟,暗道:“我说那位怎的来得这么突然,原是这个缘故。肯定是一早就得了消息,所以才连夜出了城。他奶奶的,有福都是这些官老爷受,遭了难第一个就开跑,苦得都是底下的人。”
“爷儿,您说这事会不会波及到咱们这里?”那手下很是不安。
“并州与幽京并不远,若是真攻过来,怕是没几天好日子过了。”林管家道。
那人闻言色变:“这……这该如何是好……”
“瞧你那怂样。”林管家很是不屑,伸手取来茶盅,掀起茶盖呷了一口,不紧不慢,“这几日你暗中打点一下,到底是有备无患,若真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准备,若是没有,指不定两天就消停下来了。依我看这仗打不起来。”
底下那人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领了命。
林管家又想起一件事,又将那茶盅放回,问他:“孙家的那件事处理的如何?”
那人回道:“他们家人不肯还钱,还死咬着那孙兴旺这一条命不肯罢休,硬是要我们偿还。这几日夫人在庄子上,也不好与他们就这样闹开,只能先拖着。”
林管家听了这话略有些头疼。
陈氏不怎么来并州,也就一年派个人来看看,林管家是个有手段的,每每都能糊弄过去,等人一走,便私下里又是放利银又是打着京中尚书的名号仗势欺人,蝇营狗苟之事没少做。前不久更是因为这利银引出一桩命案,若是以往他早就派人去抄了那家人的家当,现在因着陈氏在,不敢太过于明目张胆,才被那伙人一时得意了去。
林管家觉得咽不下这口气。眼前一亮,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精神振奋起来,抬眼看向底下人:“孙家那边暂且还拖着,关南和京中这事也给我盯好了,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要想我来禀告。”
那人也不知道林管家这是怎么了,但还是应下了他的话。
林管家挥挥手将他打发出去。
等着那人离开,从里间走出个二十来岁的大媳妇,身穿着绛紫色菊花八瓣刺绣纹辈子,里衬着妃色绸缎中衣,梳着妇人样式的发髻,头上插着一支赤金簪子并两样珠钗,耳上坠着碧色翡翠玉石,手上戴着两个赤金镯子,颈脖上也带着个如意金丝玉盘璎珞,金金银银的好一派装饰,看着却是俗气显摆,与她的年纪略有些不符合。
那妇人扶了扶头上的簪子,娉娉袅袅地来了屋内,看了眼正在吃茶的林管家:“怎的这么早就有事来找爷儿?”
林管家抬眼瞄了她一眼:“打起来了。”
那妇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谁打起来了?”
林管家摇了摇头,心里略有些瞧不上这妇人的浅薄,道:“关南那边打起仗来了,京中也遭了殃。你今天应该就能听到消息了。”
妇人闻言讶然,话都说不利索:“那那那……那我们是不是该……该逃了?”
“逃?逃哪?”林管家见她咋咋唬唬的样子,越发鄙夷,“谁知道那些乱贼下一步要去哪?京中临近着那么些地方,又不一定会来并州。且这阵势闹腾不了多久,反倒是你这样没个主心骨的,一听打仗就慌张得不行,上蹿下跳,有好些人就靠着你们这样的大发横财。”
那妇人听林管家这样说,很是相信他的判断,也不比之前张皇失措,朝着林管家抛了个媚眼:“爷这样说,我就不害怕了。奴家哪是没什么主心骨,爷不就是奴家的主心骨吗?”
这妇人的声音温软,又惯会撒娇,听得林管家一阵舒坦,拍了拍大腿,道:“坐爷怀里。”
妇人依偎着他坐下来。
林管家捏着她的手,细腻光滑,柔若无骨。
这样玩着,林管家的心思不觉转到了庄子上那两位的身上。
先是陈氏,虽是年纪比怀里这个大一些,但保养得体,胜在经年累月富贵生活生养的贵气,比眼前这个不知高明到何处去。再是姜沅。林管家其实只见过一面,但却是念念不忘。那小姑娘已是长成,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且又是贵族家的小娘子,其间妙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若是京中没有传出这消息时,这林管家还不敢打这个歪主意,消息一传来,再加上孙家这事,不觉让他起了铲除那家人的想法。这些年他虽是做的风生水起,但头上始终悬着一柄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来的刀,面上风光,私底下战战兢兢。这次倒是个机会。乱世不是普通百姓能活命的,却恰恰给了他这样有野心的人机会。若是趁此将庄上的人除去,这仗打起来,混乱之中他便可以将这庄子据为己有,再不济也能卷了钱粮逃去,无论哪种都好,总是不用再受主家的约束;若是打不起来,京中那位来找,也好将这事推到那群叛贼身上,再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也是能轻易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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