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猜错了。”姜沅垂下长睫,灯光掩映下,她面上竟透出与年岁不相仿的成熟。
姜沅将手伸到姜景面前,缓缓张开,露出里面的物什。
姜景面色一变。
“是阿兄的玉佩吧?”
姜景迟疑:“……怎么会在你手里?”
姜沅坦言道:“谢湛给我的。”
姜景蹙了眉头:“相府的谢湛?”
姜沅不接腔。
“他为何会给你这个?”
姜沅冷笑:“阿兄真不知吗?难道不是阿兄先将宝贝赠与了他人,才辗转落到我手中吗?”
姜景一时臊得很,仍是道:“这些事你不懂罢了。”
“你若要做什么江湖义气,我是不管,只求你别这么明目张胆,平白断送我一族性命。”姜沅的语气很是严肃。
姜景一愣,借着那光,端详了姜沅一瞬,才道:“不出几月,阿沅你变化为何如此大?”
他终于还是起了疑心。
该来的总会来,姜沅也不如从前那般慌张。她揉揉额角,说道:“阿兄可还记得我落水后昏睡了几天?”
姜景点点头,却不明白姜沅的意思。
“那几日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姜沅抬眼看他,“我梦见不出十年,姜氏覆灭,阿耶阿娘命丧黄泉,我嫁入宫中与当今陛下一同葬身火海,兄长与阿姐也一个被捕一个自尽。只有阿兄你……逃了出来。”
姜景大惊:“阿沅你……”
“我知是梦,又知不是。”姜沅直直看着姜景,并不见退却,“无论阿兄你如何以为,即便把我当成了疯魔也无碍,有些话我今日必须说出来。你也知道阿耶背后依靠着的是什么人。如今天下四分五裂,诸侯并起,大周皇权衰落,宦官持政,世家纷争。已是外忧内患。幼时你常与我读史书,应知这份状况不容乐观。”
姜景抿着唇,一脸凝重。
姜沅迟疑一下,又道:“……若有一天世家真的反了……阿耶处境如何是好?”
姜斯虽然现在依附着宫中宦臣风光无限,可枪打出头鸟,有一天真的起了内战,世家第一个不容的就是他。如他弃暗投明,宫中的姜太后与宦臣也必不会善罢甘休。他如今看上去赫赫显名,不过是水月镜花一场空谈。
“阿兄。”姜沅见姜景上了心,也缓下来了语气,“这一遭可见你是被算计了。那位义士不是世家就是宦臣的人,不外乎是为了寻去阿耶的把柄。谢湛虽帮了我们,可他心中打的什么主意,又有谁知道呢。”
言尽于此,姜沅便不再多说了,只是看着姜景。姜景微垂着头,神色肃然。良久,他终于稍稍回过神来,一把将那玉佩攥入手里,抬眼看向姜沅:“这些事原是应当由我们忧心,现在却倒让你这个最小的来烦恼,多因我这个做阿兄的不是。你且放心,这些事我会好好想一想的。”说罢便起身离去。
姜沅看着姜景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她自己也没底这一坦白到底是好是坏。
正文 第十六章荷包
自那日过后,姜景安分不少,留在府中的时间多了,有几次姜沅还罕见他捧着书经去询问王荞先生,不觉有些欣慰。
一晃就过了小暑,正式入了三伏天。巷中族学自小暑过后即停了课。姜沅也每日只等着下午凉快些去西湘园温习功课,时间一下多了起来,实在无聊,就与书烟一道同许嬷嬷学起女红来,勉勉强强做了只荷包,歪七扭八丑的为难,书烟私下同她打趣,说是日后姑爷有的好受了。
长夏无事,姜沅在西湘园与先生学起了下棋。她前世有一段时间因着王衍而痴迷过一段时日,后来入了宫,闲的无聊便博弈打发时间,水平自是远超她现在的年岁。王荞却以为是这姑娘有灵性,屡次与旁人夸她,姜沅反倒有些羞愧。
这日本是姜沅与王荞对弈,王衍与姜允正好有事,来了园中。王老先生一看见自家长孙,便邀他同姜沅下一局。是长者请求,王衍不便推托,答应下来。
自那日这二人还没有说过话,冷不防坐在一处,气氛是有些尴尬的。
正要开局,姜景却说道:“不如寻个赏头,也好添点趣。”
姜沅正要拒绝,谁知那王老先生点点头,竟也附议,只道一局后再言具体。
姜沅暗自瞪了姜景一眼,气鼓鼓的。姜景不知其中纠葛,自然是感到无辜。
王衍自幼跟在王荞身边,耳濡目染之下,造诣是极高的。棋局下到中盘,姜沅已是节节败退招架不住。一旁姜允摇摇头,知已无路可走。他抬头,见他阿妹轻蹙着眉头,冥思苦想,不禁有些担忧她:“阿沅不如认输吧。”
姜沅却不肯,愣是撑到最后。
“阿沅的心性沉稳,你们也需学着点。”王老先生对姜沅这种韧性很是称赞。
王衍也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
前头姜景既已提了赏头,就不能不作数。王衍见小姑娘怏怏的,不大好开口,正欲作罢,谁知姜沅要强得很,开口问他:“公子可想好要什么赏头?”
她许久不曾对他说话,一时之间王衍有些受宠若惊。他想了想,道:“不如请四姑娘随意做样物什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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