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人倒是平安无事送回来了。太后体恤,还赏了好些的玩意儿。只是这太过反常,还保不齐日后会出什么事。陈氏想起姜斯同她提及的朝堂上那些是非,心里一紧,抬眼细细打量了一遍自家女儿。不久前还晒得和个泥猴一样的小姑娘一眨眼间已经长大了,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这样的好颜色即便是被皇家看上也不足为奇。
陈氏不觉叹了口气,低声喃喃一句:“我倒宁愿你生的平庸些……”
姜沅没听清:“阿娘?”
陈氏摇摇头,不再提起这事。
姜沅回府一家人终于齐全。已移居别府的姜允也特意赶回来,留宿一夜,全当为小妹妹接风。
全家人里最开心的当属与姜沅年岁只差一的姜景。他私下里同姜沅道:“幸好还是回来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姜沅心里暖暖的,面上却微嗔:“又在胡说些什么。”
姜沅在家歇了几天,就接到了谢府谢冰卿递来的帖子,说是点妆阁里新上了一批货,闲时邀她一同去逛逛。
姜沅不疑有他,选定日子回了帖。隔了这些天再度回了族学,刘玲珑已经快无聊得长草了。姜沅有意试探,刘玲珑原只以为这些时日她去了舅家做客,未得听到旁的闲话。看来姜家和太后把姜沅入宫这事隐瞒得很好。
到了商定好的日子,姜沅备了车前往城里的点妆阁。以往的几次例外,让陈氏很不放心她独自外出,除了书烟和车夫随同,还派了天冬跟着去,保护他家姑娘的安全。
谢冰卿先一步到了地方,姜沅下了马车,未走几步,她就迎着出来。谢冰卿见姜沅戴着与身上衣衫颜色一致的帏帽,一愣:“这是怎么了?”
姜沅边往里面走边回道:“前不久脸上不小心落了伤,迟迟未愈,这些天出门都带着这个。”
谢冰卿轻轻蹙了眉,隐含了些许担忧。
“姐姐先来这里,可寻到了什么好看的物件?”姜沅未看到谢冰卿的神情,只低头看着店里摆放的首饰胭脂,做工精致得很,让人爱不释手。
谢冰卿笑道:“新上的首饰哪能就这样摆出来供人看。你随我去楼上坐着,让店家拿了那几样来,细细端给咱们看看。”
姜沅应了是,提着裙摆随谢冰卿去了楼上雅间,书烟原想跟着一道进去,却被谢冰卿的侍女碧霜拦下,说是要同她去下面玩逛。书烟踌躇着看向姜沅,姜沅点头应允。至于天冬留在雅间门外守着。
进了屋,姜沅方才看到屋内出了谢冰卿还有一人。
故技重施。谢冰卿这才歉然道:“我愿也不想再骗你的,只这一次事关重大。好妹妹别生气。”
上一次谢湛借着谢冰卿的名义来见她,是为着常三和姜家。这一次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小事。姜沅知道谢冰卿没什么恶意,于是道:“我怎么会怪姐姐呢?只是这一次又是为何?”
谢冰卿有些怜惜地看着姜沅的帏帽,叹了口气:“……这话我说不出口。具体你还是听阿湛同你说吧。”说毕,她唯恐自己在这里惹得姜沅和谢湛不自在,先一步出了房门,顺便借故支开了等在门口的天冬。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姜沅反倒不自在起来。
谢湛态度平常:“四姑娘请坐。”
姜沅依言坐下来。
谢湛方才同她道:“四姑娘脸上的伤好些了吗?”
“已好了大半。还要多谢谢公子那天的出手相助。”
“这倒不必。”谢湛道,“这原本就是谢家的事,救了你也相当于救了谢家。”
姜沅不解。
谢湛未与她多解释什么,只问道:“四姑娘这些天可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
谢湛问得这样直接,绕是姜沅也微微红了脸。幸而有帏帽遮挡,才不觉尴尬:“……俱是无恙。公子这样问是何意?”
“实不相瞒,那日在围场射伤姑娘之人,我已经找到了。”
姜沅微怔。
“那柄刺中你的箭,是淬了毒的。”
姜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最初听到这句话她是懵的,继而有些许的愤怒和恐惧,可是不久那些复杂的感情就统统化为了虚无。最后只剩下了解脱。
解脱。
就连姜沅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想重活这一世。知道了将来那样惨痛的结局却无力改变,眼睁睁看着姜家走向覆灭却手足无措。她时常想上天让她重活一次的目的究竟为何,这样的时代,她一介女流,说着扭转乾坤,实则痴人说梦。
白纱隔着,谢湛看不清姜沅脸上的表情。他眸中有些许疼惜,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归于镇静。
“你放心,我会救你。”寥寥数语,用他惯常那种清冷平静的语气说来,分外让人觉得可靠。
姜沅笑了笑,摇摇头:“若是天意如此,公子怎好逆天改命。不如顺其自然罢。”
她的态度太过于冷静。
这种情景谢湛前世是见过的。他久经沙场,俘虏无数,大多庸碌之辈贪生怕死,屈膝求饶只为一条活路。唯有北陈一位戍边的将军,一早抱着生死与共的态度守城,城破之日,他束手就擒,态度平静如水,求见谢湛。谢湛见了他,他求他放过全城百姓的命,谢湛应了,那将军得偿所愿,未加犹豫一头磕死在柱子上了此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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