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在于什么,在于那是给自己门楣争光的女儿,是小轿车上挂鞭炮一圈又一圈绕着外城庆祝,是能让重点高中校领导和市教育局领导一起送花篮送红绸上门的女儿。
一年一次的高考,全国多少人竞争,他们一个市,最顶尖的学生,出了两个肩并肩,都是他们这条巷子里的孩子。
别说人家孩子也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就是这一路下来,什么时候也没耽误过前程。有这样的小孩,哪家家长不想要?
被林二媳妇指着鼻子骂难听话,别家有那时常以周窈或陈许泽做榜样教导小孩上进的妇女,当时在场,听得都恨不得替周妈妈上去打她。
嘴贱的长舌妇才最该打!
周窈表现还算平静,除了哭完后眼睛不适,其他如常。陈许泽拿毛巾浸过冰水,拧干以后给周窈敷眼睛,不许她起来做任何家务。
然而周窈还是闲不住,眼睛没那么难受了以后,她坚持要去买菜。
陈许泽要陪她出门,她步子一顿,眼神横过去,“怎么,你也怕我遇上那女人,会被欺负?”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陈许泽才不管那么多,她的安危第一,而且,他确实不想周窈再受什么委屈,哪怕是一个字半个音。
周窈却不让他一起,“你进去吧,我自己能行。”不耐烦地摆手,“哪有那么娇弱了,碰见就碰见呗,该是她躲着我,我又不怕她,她真敢动手打我我就哭,边哭边报警,演戏作妖谁不会呀,我吓死她!”
陈许泽还是不放心,周窈换上鞋子很快出了门,脚步不如以往轻快,但也并不怎么沉重。
她不在意那个女人说什么,骂得再难听也罢,那种市井泼妇连让她过多计较的资格都没有。她昨晚流的眼泪,无关外人,为的只是她的父亲,母亲。
走过巷子,路上没再遇到那个林二媳妇,有面露尴尬的,见她照常打招呼,也露出了和往常无异的笑。
到市场,别人都是拎着竹篮框子或者布袋,只有她,两手空空。
“小姑娘要买什么呀?”一进门,最先入眼的蔬菜摊摊主笑着问她。
周窈走到摊前细看,她想做青椒炒肉丝,一般用来炒肉丝的都是大的空心椒,几乎没有辣味,当做蔬菜一样下饭。
她刚看没几眼,旁边忽然出现一道身影,啧了声,“这是辣的!”然后拿起另一种形状稍有不同的大辣椒,“这种才不辣。”
周窈一转头,和周妈妈对上视线,两个人都尴尬地滞了一秒,又若无其事收回目光。
“……哦。”周窈小声说,“我就先看看。”
“十三他不是不怎么爱吃辣吗,要炒青椒肉丝,就买这种不辣的,然后拿两支那种细长的青椒,那种是辣的,做佐料。”周妈妈指使她,“……哎呀!拿短的,长的切多了放下去辣味重,他不怎么吃辣不是!”
周窈无言照做。
她想做什么菜,周妈妈不过是看她目光扫过辣椒,又盯着肉摊看了几次,立刻就了然。
“记得买生姜!切点生姜佐味!”
“哎哎蒜头不要了?干蒜,你拿的湿蒜是用来腌泡的,切不动!”
“……”
周妈妈左一句,右一句,周窈被她说得头都晕了。本来这些她都知道的,但是不知怎么,周妈妈在身边,她就一下子糊涂,不是忘了这个就是忘了那个。
周窈付完钱,要走开时想跟周妈妈说什么,周妈妈先给了自己保留“尊严”的机会,假装看旁边摊子上的菜,提步走过去。
垂头看着手里的塑料袋,周窈忽然想叹气。他们家那一头巷子出去,有另一个市场,以前从来都是在那边买菜的,很少来这里。
脚下走向卖猪肉的地方,周窈说:“老板,要六块钱猪肉,瘦肉。”
“六块钱瘦肉?”
“对。”
“好。”
老板拈起一块肉,估摸着下刀,切好放上电子秤,还少些,又从肉块上隔了一条添上去,正好。
周窈掏口袋,正要付钱,周妈妈“正好”逛到这个摊,“哎老板,你给她绞一下嘛!”
“要绞啊?”老板看周窈。
周窈没答,周妈妈道:“绞成肉丝就行了。”
“好好好。”肉摊基本上都有绞肉的机器,不是什么麻烦事儿,十几秒的功夫而已。
“你刀工又不怎么样,切肉,肉片还行,切肉丝麻烦死你呀。等切完,你那手指头缝里全是卡着的肉,难受死!”周妈妈明明是在“训斥”周窈,却不看她。
周窈微微垂头,不知怎么,唇角小小地勾了一下。
老板把绞好的肉丝用袋子装好,递给周窈。
又听耳边碎碎念:“买菜也不知道拎个菜框,真的是……”
周窈小声说:“我懒得拿。”
周妈妈终于“承认”实在跟她说话,下一句抱怨到陈许泽身上,“大热的天,你也不撑伞,就你一个人出来买菜?十三呢?他在家里干什么,太阳这么晒,要是中暑了呢?什么事都让女人来做,他跟谁学的?像你爸似得,一点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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