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恩静一惊:“什么?”
他却不再往下说。船内的热闹欢喜吸引了船外人的目光,恩静似乎听到了好熟悉的声音:“是妈咪?”
是,是妈咪。
可又何止妈咪?满游轮的热闹欢喜——她的家人,他的家人,她的好友,他的好友,通通都在这游轮上了!
恩静错愕地看向阮东廷:“怎么回事?”
“不是要离婚吗?”
“可他们……”都来看她离婚吗?
可不是?
一纸离婚协议已经被摆上了桌——她签过了名的那一份。两人走到桌旁时,原本热闹的轮船突然静了下来,半晌,才有俊仔疑惑的声音响起:“离婚协议?我们不是来接大嫂回香港的吗?为什么还要离婚?”
小朋友就趴在桌旁,恩静与阮生一左一右,他正好趴在中间,皱眉看着那份似乎不应该出现的离婚协议。
他大哥倒是难得的好脾气,耐心解释道:“本来大哥也不打算签的,可大哥做错了事,”话是对着俊仔,可黯邃黑眸紧紧定着的,却是他对面的恩静。他说:“一错就是十五年。”
“这么久?大哥做错了什么?”
“大哥刚认识你大嫂时,就答应了她一件很重要的事,可后来,大哥忘记了。”
一道突来的抽泣自对面传来,他目光锁定着的那女子突然用手捂住唇,却止不住滚烫液体自眼眶中滑落——
“等你成年了,我就来娶你。”
“真的吗?”
“真的。”
可是后来,他忘了。她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再记起了,可今日他又提起,然后拿起笔,在离婚协议的签名栏上,签下了自己的名。
周遭人士纷纷作鸟兽散,各自继续起之前的娱乐。好奇怪地,真的好奇怪,竟无人愿意停一停,默哀这一场逝去的婚姻。
桌旁只余他与她,等所有人都离开时,他才说:“那一年见你也是在游轮上吧?你唱了一曲《子夜歌》,唱得真好听。”
那一定是他这一生中听过的,最动人的曲子。
恩静止不住自己的颤音:“你怎么……”
你怎么记起来了?你是怎么记起来的?谁告诉了你?或是你自己想起?
她没有全部问出口,可他心领神会了。
却没有回答。
他只是说:“走吧,陪我到走廊上走走。”
走廊上空无一人,只看得到无穷尽的海,而夕阳已经彻底陨落。
船舱内有悠悠琴声开始响起,这一回,唱的又是哪一曲?
她还没有听出来,就见他已朝自己伸出手,就着那悠扬曲调,将这副纤细的身子纳入怀中。
音乐靡靡,舞步靡靡。
他下巴轻抵在她发心,嗓音低哑:“那天你说,这么多年了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所以从那时候起,我想,如果要挽回你、挽回这段婚姻,就必须从根本上下手,所以这一段时间,我还是呆在泉州,从你家人和朋友那,从你小时候开始了解你,而结果,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原来那天吵得那么凶了之后,这家伙还是没打算放弃。
明明他颀长高冷的身躯已一步步远离了她家院子,可这家伙还是没打算放弃。
恩静笑了——发现了什么?她大概知道了,就因为这一个“发现”,才有了今天的游轮桥段不是?
“原来是你,”他低低喟叹了一声,双臂更紧地收了收:“恩静,原来当年那个瘦巴巴的孩子,是你!”
“就因为瘦巴巴,所以你才把我忘了?”她声音里添入了丝调侃。
可他却那么认真:“不,这件事你不能怪我:一来当时你还是个孩子,我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对一个小朋友念念不忘?二来重逢之后你容貌上变了那么多,你又从不提醒我,我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试问,世上哪有那么多机缘巧合?”
可偏偏,就发生在他和她身上了。十几年前在游轮上无意邂逅的歌女,十几年后,竟然成了他的妻。
“所以知道了这件事后,我想你我之间一定是有缘分的。恩静,你还年轻,还有好多精力,那崇山峻岭,终是能踏过去的。”
“所以我想等你冷静了,也等我更加了解你之后,再重新行动。可那天接到了何成的电话,”他深吸了口气,置于她腰间的手突然紧了紧,“我发现,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耐着性子等你跨过祟山,其实有一件事比短暂的分离更可怕,陈小姐,”他唤她“陈小姐”,然后,说:“那就是,失去你。”
“所以陈小姐,”他更紧地箍住她身子:“我愿意重新了解你,可是,也让我重新追你,好不好?”
她再也忍不住双肩的颤抖,眼中有泪,唇角却是勾起的——是,陈小姐,现在她已经不是“阮太太”了,她又成为了“陈小姐”。
还记得吗,1987年,那一个冷冷的厦门的海边,他带着她在海边走了很久后,开口:“不好意思,请问小姐名姓?”
“耳东陈,恩静。”
“陈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可不可以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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