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云没吭声。
“不过既然你想安静地看书,”她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了。”
可谁知她前脚才刚踏出去,那原打算沉默到底的阮初云就急急地喊:“等一下!”
“嗯?”恩静回过头。
“我……”她看上去有些慌,却又有些拉不下脸来:“那个……护士换班了,你、你先坐一下,不然我怕等等要去洗手间或拿什么东西不方便。”
只是,护士换班?不用换很久吧?
可一个多钟头后她要起身时,初云又说:“护、护士还没换完班……”
这下她终于察觉到了不正常:“初云,你是不是不敢一个人待着?”
阮初云沉默了。
方才那大婶的话窜入脑——初云小姐好像得了疑心病,老疑神疑鬼的——她轻拧起眉,柔了柔嗓音:“你在怕什么吗?”
“没有!”哪知阮初云却突兀地否决,“就是、就是……”
很明显是想掰什么却又掰不出来的样子,恩静叹了口气:“好吧,不必说了,我会一直待到有人来接班。”
初云错愕:“真的?”
“嗯。”
“可能要很久……”
“没关系。”
不过让两人吃惊的是,很快,竟真的有人来接班了——阮东廷,Marvy。
颜大侦探一进门就说:“别怪我泄密啊,主要是你家阮先生没找到你,就一副要把我吃了的样子。本小姐年华正好,又恰好貌美如花,就这么被吃掉太可惜了。”
更可惜的是,在场没有人懂得欣赏她的冷幽默。
一踏进病房,阮东廷的眼便定到了恩静身上,刚刚不过是被个同行拉着说了几句话,头一回便再也寻不到她。他担心她出事,找到Marvy便硬是打听了她的去处,可谁知现在一照面,那女子就垂下眼,驼鸟般地避开了他目光。
无疑,这动作挑战了阮某人素来有限的耐性。
一见她逃避,他干脆走过去,手一伸就要拉起她,可谁知这女子竟往后一退。
“陈恩静!”
“我明天就回去,听你的话。”她低声说,也不管对面的人正怒火中烧,话一说完,便转身奔出了病房。
反正接班的人已到,她继续留在,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阮东廷没有追上去,只是冷眼瞪向一旁的Marvy:“我从不威胁女人,但是颜小姐,如果明天她还是给我摆这一张脸……”
“我知道我知道!”Marvy难得这么好说话,“我保证一小时之后,你家阮太太绝对服服帖帖!”
可哪里是一小时?追出医院时,恩静早已经打了车扬长而去。电话不接,也没回酒店,一个多小时后,Marvy才在离酒店不远的海滩上看到了这女子的身影。
天空已经又开始下起雨,如同这个季节里绝多数的南方城市。
而她没有撑伞,也没穿雨衣,只是伶俜坐于沙滩,望着雨雾蒙蒙的海面上,有船只渐行渐远。
Marvy 坐到她身旁:“打你十几通电话都不接,是要让我急死吗?”
“抱歉,手机关静音了。”因为她以为,阮东廷是会再打过来的。
可不断打来的却是Marvy。
“还在生你家阮先生的气?”
“怎么会?我和他,”她有些自嘲,“什么时候轮得到我生气?”
“可你的表现分明就是在生气嘛!只不过别人生气是雷电交加,你生气是绵绵细雨。”温温的,柔柔的,可一下起来简直停不了,要人命!
Marvy 说:“其实越生气就代表你越在乎,恩静,从前我还没发现你那么在乎他,可现在我发觉,你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在乎他呢。”
恩静轻轻笑了笑,也不知是在对谁笑地:“或许吧,的确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在乎的,可要说比我自己想象的……”她摇头——不,不,怎么会呢?她从来从来,也没有低估过自己对他的感情啊。从那年她点头答应成为“阮太太”起,在同样落着绵绵雨的厦门的海边,她便那么清醒地明白着。
爱情怎么会是盲目地沉沦呢?
明明,是清醒地堕落啊。
海面上的船只愈行愈远,渐渐地,往一闪一熄的灯塔处驶去。
她突然低声问好友:“Marvy,你知道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什么感觉吗?”
“或许我并不知道。”Marvy诚实地说。
海面上的那艘船已经远得连点都看不见,只余远方灯塔,犹自闪烁着。
她说:“就像在沙漠里等一艘船,一边遏制着绝望,一边怕它是否已驶入正常的港湾。”
其实你知道,船是开不进沙漠的,不过是那一个等待着的人不舍幻灭。
只不过,是她不舍幻灭啊。
可是,可是,Marvy 却说了:“恩静哪,可你怎么知道,自己就是在沙漠中等船的那一个人呢?”
恩静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只是疑惑地看着她。直到Marvy又开口:“还记得拿走那条项链之前,我还和你换了鞋子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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