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忽的一沉,她的心也跟着一沉。
紧接着马车似乎转了一个方向,狂奔起来。
韩嘉宜的身体随着马车东倒西歪,时不时脑袋碰在马车壁上。她已经顾不得疼痛,伸手掀开车帘一瞧,忍不住低呼一声,脸上血色尽褪。
没有车夫驾驶,马却像是发了狂一样,嘶叫着,向前疾驰,速度极快。而且,这不是回城的方向,也不是来时的路,崎岖不平,倒像是山路。
被颠得七荤八素的她,恍惚间看到了马臀上的匕首。
那匕首刺得极深,没根而入,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匕首柄。
韩嘉宜努力稳住心神,她深吸一口气,想控制住乱跑的马车。她动作极小,一点一点向车辕那边靠近,伸手去捉缰绳。
但是马车颠簸,她努力了好久,终于靠近车辕,但还是没能把缰绳握在手里。
她咬了咬牙,再次伸出了手……
马车忽然发狂,惊到的不止韩嘉宜一人。正与黑衣人缠斗的高亮暗叫一声不好,待要跨马追上去,却被黑衣人缠着,脱不开身。
高亮低吼一声,用足了力。
马车那边的变故让陆晋心里一沉,额上青筋暴起。他挥刀解决了围着他的最后一个人,翻身上马,去追疾行的马车。
从未有过的惊惶笼罩着他,在方才的剧战中,他身上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流出,染湿了衣裳。然而他此时无心去顾忌伤口,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不能出事!
韩嘉宜终于握住了缰绳,她心里一喜,却发觉缰绳和马鞭已经控制不了受伤的马了。
周遭的景物飞速后退,韩嘉宜隐约辨明方向:这大概是京郊的福明山?
她想,可能会有三种结果。第一是什么也不做,等疯马因失血过多而亡,那时马车自然会停下。只是不知道马何时会停,也不知终点是何地。第二是她跳下马车,但山路崎岖,马车疾驰,她如果跳下去,肯定会受重伤。至于第三种,那就是等大哥的人过来援助。
韩嘉宜缓缓吁出一口郁气,她细细权衡,心想,现在还没到绝路,先不选第二种。
她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陆晋。
那支朝她飞过来的利箭都没能射死她,她会好好活着。她还不到十五岁,她的路还长着呢。
山路越来越崎岖,韩嘉宜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浓。她咬了咬牙,心想,可能路耗不过疯马,不行的话就跳车吧。
就在此刻,马蹄声由远及近,向这边行来,不知是敌是友。
韩嘉宜心头一跳,马车一颠,她从车门处直接被甩到了马车最里面。她顺手掀开车帘,看见了马背上的人,眼睛一亮:“大哥!”
是陆晋!他终于来了!
陆晋骑马追随着马车一路至此,听见她的声音,他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放下。失血带来的晕眩感似乎减轻了一些,和马车之间的距离也逐渐缩短,直至与马车并行。
他侧坐在马背上,手中的利刃划过马脖子。
鲜血溅得极高,马嘶鸣一声,连带着马车一起摔倒在地。
韩嘉宜护着头,从马车里滚了出来。她形容狼狈,身上各处也酸痛不已,但劫后逢生的喜悦让她忽略了那些不适。眼前苍白的脸上犹带着血痕的陆晋也变得可亲起来。她止不住眼泪,一把抱住了他:“大哥!”
她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陆晋身体一僵,他双目微阖,声音极低:“抱歉,连累你了,你没事吧?”
“我还好。”韩嘉宜这才注意到大哥的不对劲儿,“大哥,你怎么样?”
她还没听到陆晋的回答,就听到了马蹄声。
有四匹马停在不远处的山道上,马背上的四个黑衣人拉开手里的弓,瞄准了他们。
韩嘉宜心里一沉,下意识便往旁边闪避。
崎岖的山道上,铺了不少干草。她方才站在马车边时,还不觉得异常,这时身体一动,蓦然发觉脚下居然是空的!
她低呼一声,身体已不自觉地向山道下方歪去。
陆晋心里一凛,伸手就去抓她。
偏巧正在此时,四支羽箭同时向他们飞来。他一手挥刀去挡箭,另一只手紧紧捉着韩嘉宜。
脚下土块松动,韩嘉宜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大哥,松手!”两人就一起坠了下去。
向下坠落时,耳边有呼呼的风声。韩嘉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命休矣!
此时的山道上,高亮等人也已追了上来,然而却眼睁睁远远看见老大他们从山上坠下。高亮眼睛发红,拼了命地砍。
一番恶斗后,四个黑衣人,两死一伤一逃脱。
福明山在京郊,山险水秀,曾被太祖皇帝夸为“福地”。高亮他们几个简单裹伤的同时,勘探地形,并很快做了分工。一人去侯府报讯,一人去卫所叫帮手,剩下两人到山崖下去寻找。
高亮负责去长宁侯府找人报讯。按说不该让侯府的人担心,可是若老大真有个三长两短,而他们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侯府的话,那真是……
呸呸,高亮给自己抽了个嘴巴子,胡想什么?老大怎么可能会有事?但一想到山崖下是深潭,他心里惧意陡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骑马奔向侯府时,高亮心头充满了悔意,都怪他,如果他当初看守住了马车。那马不发疯狂奔,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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