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瞪大眼睛,直直向后倒去。
白玉格前些时日写了封字迹潦草的信回来,他正在光州。
白玉苏慌忙扶住沈氏,“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我……”
沈氏陷入癫狂之中。
被抬回家之后,白玉苏请了靳学舟、靳天冬父子过来,一碗又一碗的苦药水灌下去,沈氏人被救回来了,魂却丢了。
不管众人如何向她解释,她执意认为白玉格已经死了,已经被人害死了。
沈氏目光涣散,神情狂乱,“死了,我的玉儿被害死了……”
白玉苏、白玉莹等人哭得不像样子,“娘,弟弟并没有死,您不要听信路人胡说啊。光州确实有凶杀案,也确实有位姓白的公子死了,可那并不是弟弟……”
沈氏恍若无闻,“我只有玉儿一个儿子,他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我这辈子,唯一的指望就是玉儿,就是我的玉儿啊……”
沈氏在病床上拖延了十多天,终于还是咽了气。
她死得很痛苦,不只是身体上的痛苦,更因为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希望没有了,整个人没有一丝精神气儿,浑身上下都是痛楚、绝望、死气沉沉。
她这辈子最重视的就是丈夫、儿子,可丈夫和儿子都不在她身边。
女儿们倒是都在,可她并不稀罕五个亲生女儿。
她一定很不甘心,咽了气之后,眼睛还睁得铜铃一样。
白玉苏等人替她合上双眼,哭得死去活来。
沈氏再不好,也是她们的亲娘,没出嫁之前还是很疼她们的……
白玉格回京奔丧,没人敢把沈氏真正的死因告诉她,只说是得了急症。
白玉格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守在沈氏灵前,差点没把白家人吓死。
所幸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白玉格渐渐缓过来了,又有了生机。
白熹和容姨回京为沈氏治丧,白熹忆及结发之情,痛哭失声。
沈氏去世一年之后,白熹有意正式迎娶容姨,容姨婉言谢绝了,“这样对玉儿不好。太太是他的母亲,在他心目中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况且玉儿该说亲事了,家里有个继婆婆,不如家里根本没有婆婆。”
白熹叹息不已,“可我还想和你葬在一起呢。”
“不,你以后必须和太太葬在一起。”容姨不假思索的道。
“为什么?”白熹都有点生气了。
生前受沈氏折磨还不够,到了地底下还要陪着她么?
容姨道:“她是玉儿的母亲。”
白熹没话说了。
是啊,他死后要是不和沈氏合葬,白玉格如何能接受。
“阿容,我和你就这点缘份么?”白熹心里不好受了。
容姨诧异,“这点缘份还不够么?做人不要太贪心,能活着守在一起,已是万千之幸,难道还想千秋万代、生生世世么?”
白熹豁然开郎,“对,活着守在一起,已经很幸运了。”
死后的事,管它呢。
珍惜眼前的日子,珍惜眼前的人。
月华如水,两人在月下执手相握,心中都觉满足。
一个人影自黑暗中走出来,“爹爹,容姨。”
白熹和容姨一惊,“玉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容姨取下身上的披风,“给孩子披着。”白熹忙接过去,替白玉格披在身上,“玉儿啊,你年纪轻,得多睡,早早的安歇才是。”
白熹和白玉格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
一年了,白玉格一直郁郁寡欢,白家人人担心他。
白玉格咧嘴笑了笑,“容姨,您就这么不愿意做我继母啊?”
容姨柔声道:“玉儿,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你的将来着想,你的爱妻,或许不愿意侍奉一位继婆婆;另外一个原因才是主要的,我并不爱担责任,除了小山,我不想做别人的母亲了。”
她笑看白熹父子,“现在小山不在,我坦白说一句吧。如果不是姐姐‘临终’托孤,我连小山也不想管呢。你俩是男子,你们是不知道,养个孩子有多不容易。小山长大了,成亲生子了,我算是卸下了一幅重担,你俩还想再弄幅重担给我挑?你们忍心么?”
她话说得风趣,白熹和白玉格都笑了。
白玉格揶揄的道:“容姨,以后见了七姐姐,我非得告您的状不可。您把她当重担,她要是知道了,肯定气得哇哇乱叫。”
白熹和容姨同时暗暗松了口气。
白玉格的心思,他俩多多少少知道些。现在白玉格坦然叫出“七姐姐”,可见是把从前的那点小心思放下了,可喜可贺。
容姨嗔怪道:“什么哇哇乱叫,小山知道了肯定和你不依,顾不上我了。”
白玉格做出惊吓想逃的模样,三人一起笑了。
容姨叫过白玉格,温柔替他整理衣襟,“玉儿,小山很担心你,她希望你早日振作起来,知道么?”
白玉格鼻子发酸,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容姨您放心吧,我先考个状元,再娶个媳妇儿,以后一定前程似锦!容姨,以后等我有了孩子,您就回来帮我吧,好么?”
“别别别,带大小山一个人就行了,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养孩子了。”容姨连连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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