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森说这些的时候语气一直很轻,像是温柔地跟人在商量什么,或是平和地陈述某件事实。
直到最后一句话,才让人得以窥见他平静表相下,隐含的滚滚怒意。
“慕少倾,你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慕少倾一直保持手扶门把的姿势。
此时,他手上陡然使劲,手背上露出了突兀的青筋,可怜的门把像是下一秒就会寿终正寝,被硬揪下来。
他呼吸微微有些紧,“她……好像开始恢复记忆了。”
韩森差点不过脑子,要脱口而出一个“谁”字,好险被他吞了回去,换成了比较正常的,“你怎么知道?”
“不是很确定,”慕少倾声音有丝茫然和不安,“感觉,最近几天她有时会说出以前说过的话。”
“你没事吧,你女人啊,还第六感?不是……谁规定说过的话不能再说?”韩森翻了个大白眼,觉得自己今天翻多了,再继续翻下去,有可能翻不回来了。
慕少倾没作声。
“会不会是她最近身边的‘鬼’太多了,你有点神经过敏?”韩森说,“你师父那儿子不是说过什么——被封存的记忆,得她自己有强烈想想起来的意愿,并且有一定程度的外界刺激才会记起来的么?那个半吊子说的话到底靠不靠谱?”
慕少倾轻轻叹了一声。
他不想跟一个什么都不懂还带着有色眼镜的人,去讨论一个他自己也不太了解的话题。
“你就为了一个‘不确定’就舍身想去当‘殉道者’?”韩森从“谓他心忧”的状态下线后,语气立刻变得极尽挖苦,“几天不见,你胆子长得够‘肥’啊,有针鼻那么大吗?”
慕少倾觉得可能是最近几天都没怎么睡觉的原因,头有些疼。
难道睡眠不够也会让人突然“软弱”吗?
韩森说的没错。
他为什么一瞬间会产生想要托付乔轻舟的念头?
可是另一方面,韩森对他的事只是一知半解,个中心情也只能他自己慢慢煎熬体味。
“萧宇南最近动作频繁,你自己小心着点,”韩森似乎有点喜欢上这种说话不说完,卡着别人要走不让走的感觉,“对了,那个炮灰安洛希,你到底是几个意思?要不要捞他?”
“不用管他,”慕少倾想了想,犹豫着又补了一句,“如果他爸捞不动了,你看着搭把手。”
韩森原先也只是随口一问。
现在听慕少倾的回答,他忍不住“啧”了一声,看慕少倾的眼神顿时就变了,透着说不出的戏谑,“嘿,我发现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什么时候你对待情敌也是春天般的温暖了?”
慕少倾这回是真的甩下他,成功拉开门走了。
他走出房间,没听到人声,几步穿过客厅,餐厅那边果然已经没了人。
慕少倾微阖上眼,侧耳细听,楼上传来模糊不清的说话声。
沈妈应该收拾好,带她们回了房。
他往楼梯的方向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顿了顿,脚步一拐,径直往厨房一个玻璃的偏门走去。
外面的强光,从干净透亮的玻璃照射进来,折射出一片与普通玻璃完全不同的光影。
慕少倾站在门边,想了想,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朝斜对角的天花板瞅去。
那里装了一排胡桃木的厨柜。
他一眼就看到了混迹在深深浅浅颜色中的针眼摄像头和红外感应器。
与灶台紧挨着的墙角和其他几处比较隐蔽的地方也都有。
慕少倾按下门把的时候,听到了一丝不同于正常的锁被打开的异常咔哒声。
极轻微。
一般人注意听了,也可能会忽略。
他微微松了口气,推门而出。
这一面视野绝佳,没有什么可借用的躲藏的物体。
慕少倾慢慢地走,巡视领地一样,绕着别墅走了一圈,才终于相信了韩森说的“加了一层防护网”的话。
他就这么站在烈日下,从兜里掏出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了一个从来没打过的号码。
那边一直等响到四十五秒,几乎让人以为快要挂掉的时候,才不慌不忙地接通。
“影?”那边徐徐响起一个成熟且富有魅力的女声。
“是我,珊姐。”慕少倾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
“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那声音悦耳动听极了,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亲切笑意,让人无端产生一种被重视的错觉,“我差点以为你惧怕走上俄狄浦斯的‘弑父’之路。”
“珊姐多虑了,我没有父亲,只有一个将我视若珍宝含辛茹苦把我养到七岁的母亲,她之所以没能继续陪伴着我长大,是因为她被某个人一己私欲给害死了,我现在只想替她报仇,不管那个害死她的人是谁。”
慕少倾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平稳,吐字从容,像极了英语考级的录音带,听不出一丝一毫多余的感情。
没有痛苦不舍,没有挣扎犹豫,甚至也没有理应有的仇恨。
“好,我等你,”那边的程惠珊似乎是愣了一下,再出声时,声音没了那股让他不舒服的柔软舒适,显得有些有生硬,“保持手机畅通,有人会告诉你时间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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