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哭闹也好还是上吊也罢,就算把脸皮踩进泥里,她也一定要打动他们。
只要挺过了这一关就行,她会努力赚钱还人情,会努力赚钱把喜安养大。
她再也不想像上辈子一样,为叶家母女当牛作马,最后孑然孤苦一生。
余喜龄往前走,混然忘记现在的她不过才是刚满十二岁,却因为营养不良看不去不过十岁大小的孩子,余建国伸手一拎就把她给拎了回来,“反了天了啊!敢不听你老子的话,你妈是怎么教你们的,余喜山!把家里的笤帚拿来!”
屋外余喜山无措地站在堂屋门口,不明白好好的爸爸为什么要打妹妹,向来听话的他这次却没有听话,反而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把立在墙边的笤帚给踢开了一些。
余喜龄梗着脖子看向余建国,“你放开我!”
屋里瞬间静得落针可闻,余建国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的权威居然被挑衅,好半天没有返过神来。
还是徐招娣先醒过神,扑到余喜龄身上,把她从余建国手里拉出来,一边拍打着她一边哭诉,“你个死丫头,你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我打死你!……建国啊,喜龄也是担心喜安,才会着急了些,你给我一块钱吧,一块钱就行,我带喜安去看看,成不成?”
徐招娣打她的动作看着吓人,其实一点儿也不疼,余喜龄眼窝却莫名地发酸起来。
徐招娣再怎么不好,再怎么懦弱,心里还是有她们三兄妹的。
“爸……”余喜山也吱吱唔唔地挪到房门口,眼里露着期盼和祈求,他也是希望能先给妹妹看病的,“我明天就去山上砍柴,给叶姨送过去,你先让妹妹看病吧,爸爸。”
只有余喜龄没动,结果显而易见,再怎么哀求也无法动摇余建国那颗比钢铁还硬还冷的心。
余建国为难地看了眼窝在余喜龄怀里,小脸通红已经烧得人事不知的余喜安,甚至余喜龄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面容苍白头发凌乱,眼窝因为削瘦和高热略微有些凹陷。
但是……听芳嫂子那里不能耽误,志梁和暖暖的身体不好,根本就受不了柴火的烟气,万一再冻病了,他怎么对得起为了救他丢了性命的兄弟!
兜里里的钞票这时候格外烫人起来,余建国心里天人交战,然而天平始终是往叶家母女那边倾斜的,很快徐招娣和余喜山眼里渐渐露出了失望了神色。
果然。
余喜龄抬头淡淡地看了余建国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跨出了家门。
第二章
冬天很冷,天空灰蒙蒙的,寒风像刀子似地刮在脸上,发黑发硬的棉衣下,余喜龄麻杆似的身体不停地发着抖,好在没有下雨,空旷的田野里除了树叶落尽光溜溜的水杉树,就是田地里脚踝高的稻谷桩子。
余喜龄跑到乡上的卫生室,坐诊的卫生员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不是上辈子的那个老阿姨,脑子里顿时闪过无数念头,可还没来得及下跪求救,卫生员便直接从她手里抱过余喜安进了里屋,量了体温后,很快就给余喜安打了退烧针。
给妹妹打完针后,卫生员拉过余喜龄,想给她也来一针,毕竟这孩子看上去也不大好,余喜龄吓得赶紧跳开了。
上辈子打针吃药如同家常便饭,但余喜龄对泛着冷光的针头还是有些天然的恐惧,最重要的是,她兜里一分钱也没有,退烧针效果好,相对来讲也不便宜。
“阿姨……”余喜龄适时地换上羞怯的表情,希望能得到对方的同情,但心里却窘迫万分,没有钱的滋味太不好受。
她也是真的不好意思,她习惯了等价交换,利益谈判,甚至在求人时要舍弃尊严和骄傲,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甚至为对方设定了好几种嘴脸,和应对方式,却从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容易。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她没有及时说明情况,万一卫生员发脾气要怎么保证弥补。
“没事儿,妹妹生病吓坏了吧,你是哪家孩子?带钱了吗?”卫生员语气很温柔。
余喜龄摇头,面上有些窘迫。
“没事别怕,把帐记着等你爸妈来平就行,父母的名字和住址?”卫生员笑着摇摇头,拿出蓝色墨水和钢笔,吸了墨开始写病历。
余喜龄这才缓过神来,她找的不是她们村里的赤脚医生,而是乡里的卫生室,认真算下来,这是她这辈子头一次来,不是上辈子为了带叶暖暖打针长期混迹卫生室和医院的时候了,对方不知道她是谁很正常。
而且,现在已经不是上辈子那种,没到紧急情况不缴钱就停药不打针的时候,这时候的乡下讲的还是人情,挂账更是常事,是她想得太多。
“阿姨,多少钱,你告诉我,我来还。”余喜龄全然不指望那双父母,大眼睛直接盯着卫生员,半点也没有这个年龄的胆怯和羞涩。
卫生员眉头一挑,看了眼余喜龄,点了点头,“行,年前还上就行,不过我得提醒你,要是到年前你们村的会计就得上前催帐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父母的名字了吗?”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她能把钱给还上。
“您给记余喜龄,欢喜的喜,年龄的龄,余家祠堂三组余大力家,我保证过年前能还上。”余喜龄声音清脆,卫生员顿了顿,听到里头有大人的名字,没再纠缠,仔细给登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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