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待在这里根本什么都听不见。季元湛还是很维护她和她的父亲伯父们,不想她们沾染所谓女子干政的嫌疑。
珠帘外立着两名内侍,眼观鼻鼻观心的,对探头探脑的她视而不见,宛若木雕。
穆凝湘冲自己做个鬼脸,转过身,好奇地在房里溜达。她那间小暖阁早看过了,还没机会好好观赏这间天子寝居。
轩敞而整洁,到处纤尘不染,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家具虽是楠木的,但从色泽看显然已使用多年。没有燃任何香,高脚花机上只有一盆鲜艳的红叶,博古架上空空如也。
作为一位皇帝,季元湛真够节俭的。
慢慢踱到架子床前,衾褥都半新不旧的,散发着皂角和太阳晒过的清香。
穆凝湘脑子里冒出个念头。该不会铺的盖的也是季元湛从梅州搬来的吧。
如果是的话,那他又多了个和楚尉霆一样的地方。楚尉霆爱整洁,还十分“恋旧”。他甚至说过,小时候有认床的毛病。
穆凝湘细细地看,哪里都不敢乱动,最后,百无聊赖地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
窗外传来整齐划一的步伐,好像是御卫在交班。穆凝湘恍惚中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急忙扒着窗缝朝外看。
还真的没听错,那个神情郑重的年轻侍卫正是许铉。
许铉居然做了御前侍卫。这品级可不低,一定是殿试选的。在那之前,也是季元湛把他填进了殿试名单。
前世许家没落,许铉屈居为楚家护院,想要靠楚奕钧的关系在京营谋个低阶军官都不能。
穆凝湘由衷地感到欣慰。许铉是几时参加的殿试呢,她那时忧心父亲被卷入奸党案,根本没注意这个。
她倒是在葡萄庄院和取了进士的楚奕钧见过一面,楚奕钧只字未提许铉。
楚奕钧很可笑。他一心认为贤王会继位,生怕妻子连累自己,给被勒令返家的溪芸郡主写了封休书,派人快马加鞭送回楚家,交给了他的母亲楚夫人。
溪芸郡主风尘仆仆的,一进家门就看到了。
楚夫人按照楚奕钧的交代,挤泪擤鼻地,说了一番叹息无缘的话,然后拿出休书。
溪芸郡主当然大怒。但她也不笨,知道丈夫如此绝情必是因为她的娘家失势。
她刚在京城闯了大祸,认为这狠狠连累了庆怡王府。到底还是惦记自己亲娘,也不再哭闹了,接过休书,冲楚夫人那张假惺惺的脸狠唾一口,转身离去,直奔王府。
溪芸郡主被休的第三天,京城传来一连串的惊人消息,安佑帝驾崩,庆怡王爷遇刺身亡,庆怡王世子继位!
本该是喜讯的,楚老夫人和楚老太爷却如丧考妣。他们双双病倒。
楚夫人过上了刀割油煎般的日子。对外要应付流水般上门打探消息的客人,在家里,老两口争着骂她,说她生生毁了楚家。其余三房的妯娌也轮番轰炸,谁都怪她目光短浅得罪郡主,把楚家腾飞的大好机会放走了。
——纵有休书,怎么就不能多等几天再拿出来?
又过了几日,楚奕钧回来了。他灰头土脸地告诉楚夫人,他好不容易在刑部补的肥缺,没了。
本来没事。贤王谋反案发,他虽然没有参与,但他请季元洪吃过一顿饭。
这顿饭的“恩情”,让季元洪的随从招出来了。
楚奕钧因此而被罢免了职务。从他在刑部挂名到丢官,前后不足十五天。
楚夫人听完哭成了泪人:“儿啊,你现在去找找郡主吧,好好跟她说说,毕竟你们夫妻一场,就说你是受贤王世子逼迫写休书的……”
楚奕钧惨然道:“那怎么行?她现在该是长公主了,就是我没休她她说不定也想甩掉我呢,现在我抢先一步害她失了面子,她不来报复就不错了。”
楚夫人悔恨交加,一下子晕厥过去。
关于楚奕钧,穆凝湘就知道这些。他黯然回乡、楚家长辈气闷病倒的事,是严轼恒写信告诉穆皓嵘的。
京城遽变导致病倒的人还有一位。庆怡王妃。
庆怡王妃得知丈夫遇刺的消息就昏过去了。病得起不了床,至今未好转,只能在原来的王府待着,暂时无法来京享受皇太后的优待。
穆凝湘总觉得庆怡王妃是恼出来的病。
本来可以做上几十年作威作福的皇后,现在挂个皇太后的空头衔,母仪天下的风光是享受不到了。皇帝并非她亲生,她还得时刻担心皇帝知道她杀害他生母的事......而且,人家季元湛已经知道了。
珠帘被掀起,玉莲探进半个身子,“姑娘,皇上叫您哪。”
......
“湘湘,”季元湛见了穆凝湘就道,“我带你去见三位太皇太妃。”
穆凝湘点点头,这个她有心理准备。她以皇帝未婚妻子身份入宫,每日都要去拜见一次长辈,算做定省。季元湛曾通过穆皓嵘告诉她,时间不长,他也会从头到尾一直陪她。
“皇上不和大人们议事了?”她看着他案头高堆的卷宗,心里直怵。治理天下真是个体力活儿。
“一位大人临时有事来不了。”这谈事的顺序是提前定好的,所以就多了个空档。
季元湛从罗永手里接过布巾擦洗净的手,“后宫那边有消息,三位太皇太妃正聚一起打牌。咱们现在过去,一下子把人都见完了。”这样太皇太妃们也没法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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