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的命令,蓝伊也不敢进去。
“丫头,水在桌上,还不快去。”蓝凛说道。
陆然拄着拐杖走到桌前,桌上的杯子里有半杯凉水,她又往里掺了热的,触手温热。
一条腿站了那么久,早累了,又端着杯子,到床前时,杯子里的水晃出来一些到手上。
陆然把单拐靠在一旁,自然而然的坐在床边,把虚弱的老人挪到自己一边肩膀上,给她当枕头。
手底下老人瘦骨嶙峋的身体,让陆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真是好瘦啊!
喂她喝了几口,老人微摇了摇头,在陆然肩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粗糙如枯树皮一样的手掌摩挲着陆然细嫩洁白的小手,“想当年,我也是这般大好年华,他问我,可否愿意,我说,这话该我问你,你可否愿意……”
不同于刚才叙说父母时的无动于衷,这会儿,她眼里荡出一波温柔涟漪……
“因为我知道,我终究会负了他,问他愿不愿意给我一段短暂的爱情,之后,相忘于江湖。”
“我足够心狠,挥刀斩情丝,眼也不眨,而他,却陷得太深。”
“他没说怨我,但他看我的每一眼,都让我深深自责。”
“于是,我亲自送他离开……”
陆然手一抖,杯子里的水,又倒出来一些在身上。
“一杯毒酒,他明知里面有毒,却甘之如饴的喝了下去。”
“那毒无色无味,甚至不会有痛苦。”
“他做了个美梦,嘴角含着笑,睡死在我怀里,就像我现在这样……”
陆然咽了下唾沫,她,她竟然亲手了结了她今生挚爱的性命?!何其狠毒啊!
陆然抬头望了眼门口。
蓝伊退回到门外,眼睛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他人,表情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诧。
就连蓝凛,似乎都没想到。
陆然猜测,这些话,老人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
陆然握着杯子的手逐渐酸涩打晃,她看了眼离床有一段距离的桌子,又看了眼杯子里剩下的水,仰头自己给喝了,然后把杯子丢在了床上,甩了甩疲累的手腕。
下一刻,水含在嘴里,小脸苦涩,她勉强给咽了下去。
老人竟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陆然吐了吐舌头,“这水怎么是咸的?还有点腥。”
“我早在几天前就该去了,撑到现在,全靠这续命水吊着一口气,傻丫头,你是第一个用我杯子喝水的人,他们是不敢,也是嫌弃,唉,一百多岁的老骨头,这身体只剩糟粕了,我自己都嫌弃得不行……”
“妈,您非要这么刺我吗?”蓝伊语气幽幽,脸色非常难看。
不过,无人理会她。
老人喝了水,精神不再恍惚,问陆然,“让你爱惨了的男人,他叫什么名字?”
“周靖安。”
“周炳坤的孙子。”
“祖奶奶也知道呀?”陆然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叫了她祖奶奶。
老人勾了下唇,语气柔软不少,“小白痴,我这辈子的营生就是跟各地权贵打交道,我能不知道?周炳坤,他就是个混不吝的,见风使舵,卖得一张巧嘴儿。若不是小蝶儿被他诓住了,他成不了什么气候,我早说了,他这个人啊,利用女人起家,是个没种的,自然,不得善终。小蝶儿不信,看吧,好好的一个蝶庄,被毁了,可惜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妙人儿,死后,魂儿也没个所依……”
蝶庄……
陆然拧眉,好似,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他现在,想把周氏改姓。”陆然说了句。
也是存了私心的。
蓝家,于她来说,终究是半路得来的情缘,她,还是时时处处为了周靖安考虑。
如果周靖安能够得到蓝家的助力,便是如虎添翼。
可惜,老人根本没有往这方面考虑的打算,“他若是改得成,你大可以甩了你的便宜丈夫。”
陆然嘴角抖了抖,便宜丈夫……
陆然连忙道,“爷爷想改肯定是改不成的,但是周靖安是个重视孝道的人,不可能对自己爷爷动真格的,而爷爷,又是个不省事的,不肯消停,不是大麻烦,也是个甩不掉的包袱,让人头痛。”
老人不屑的哼了一声,“人生在世,焉得十全十美,大的方向掌握一下就好了,小事小人何须在乎?左右掀不起大的风浪。你丈夫都不放在眼里,你完全是自寻烦恼!闲得!”
陆然噎了一下,“您是宰相肚,我是小鸡肚肠,行了吧!”
老人呵呵,“这话没瞎说。”
陆然无语。
老人抬手,指了指门口,“你帮祖奶看看,你姑婆和你五伯,谁更适合做蓝家的当家人?”
门外的人,都愣住了。
就连蓝伊,都微微张大了嘴巴。
“祖奶奶,您在说笑吗?”陆然笑问。
老人阖了阖眸,面容严肃困顿,“回答。”
陆然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门外的父母,得到他们点头同意后,她才开腔,“要我选,我肯定选五伯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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