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在你的心里,我这个做儿的任何事都不如别人,我已经懒得分辩,也不在乎你如何看我。”顾九破罐破摔地,“反正现在府中所有的事情,都由慕容铮兄妹打理,我倒是乐得清闲,若有贼人上门,亦由他们挡着。”
顾延适听到这里,却是眉头紧拧,眸光沉深,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忧虑的事情。转目看到虞云荻依旧面不改色,虽配合着他们的速度,但脚下轻盈如在平地,又不由问道:“在我的印象里,解意一直是个安静又文弱的姑娘,现下却是极好,这体力更胜一般的女。”
虞云荻自生活在徂徕山,便是要见奶奶,也要爬上数千石阶,往最高处而去,如此长年累月之下,自然是不惧山路了。
不过这时也发现自己似乎走的太轻快了,当下放慢了脚步,拭拭根本就没有汗水的额头道:“父亲,山路难行,但今日是送太爷爷,轻此不敢露出疲态,倒是让父亲见笑了。”
顾延适听得心里服气,道了两声,“好,好。”
整个下葬环节还是很繁锁的,又是祭拜,又是封土,之后还要诵经,而孝们则跪跪拜拜无数次,这个过程也异常累人,至下午时分,不但顾相国有些撑不住了,虞云荻也撑不住了,好在这时候已经到了最后环节,而慕容铮安排的双人抬辇车也已经上山了,此时正在待命。
顾相国对老太爷的感情极深,这时安排人先将虞云荻送回,而他还要继续在老太爷的墓前寄托哀思,可能要晚一两个时辰。
虞云荻昨夜本来就没有睡觉,今日又如此劳累一日,此时是真的撑不住了,没有推拒顾相国的安排。
向老太爷施了礼,再向顾相国道了别,就坐上了辇车,由二人抬着往山下行去。
一上辇车,紧崩的筋骨舒展开来,整个人立刻就被疲备淹没,才刚行一会,就忍不住打下眼皮打架。天气寒冷,但是慕容铮细心,给每个辇上都准备了厚毯,如今这般盖上,又上下左右地癫着,这些日原本都警惕性极高的虞云荻,忽尔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尖锐的鸟鸣声使她从睡梦中猛然醒来,却发现天边只余一抹残阳,而自己仍然坐在辇上,不过并不是先前那样热热闹闹一众人皆行于路上,周围很安静,同行的只有一架辇,辇上坐着的人却是顾九,他正目光冷冷地盯着她,像一只恶意满满的狼。
虞云荻赶紧往四周看,发现这条山路并不是上山时走过的那条,而且这条路更加的杂草丛生,异常荒僻,更令她担忧的是,这其实并不是下山的路。
她的心蓦然往下一沉,意识到了什么。
二人的车辇都没有停,虞云荻道:“顾九,你想干什么?”
顾九哧地冷笑一声,往天边看去,:“你知道这是什么山吗?”
虞云荻道:“薄刀岭。”
出这三个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好像这宛城的死人都喜欢葬在薄刀岭,连顾老爷都不例外。但是这薄刀岭,是让虞云荻害怕的地方,她怎么能够忘记自己被锁在棺材内的情景?怎么能忘记,在绝墓中的时候,她也曾在刹那间绝望,若不是当时强烈的求生欲望,可能根本都找不到出路。
顾九道:“对啊,我送你回去。”
“回哪里?”虞云荻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却还是心存侥幸地问。
“你从哪来,就回哪去。独孤解意,你是魔鬼,你该回地狱。”
“停下!停下!”虞云荻急急对抬辇之人道。
“不许停!”顾九将声音拖得又狠又长,让人不寒而栗,抬辇之人不但不停,反而因为紧张走的更快了,顾九瞥了眼惊慌失措的虞云荻,眸里都是狠厉,“独孤解意,你是否还想跟着我爹去上京?最近这几天勾搭上了三皇殿下吧?不过,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你这样的女人,去上京继续祸害别人吗?”
虞云荻眼见今日之日难以善了,反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忽然问道:“你知道,当初我从浮生院冲出去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顾九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一幕……独孤解意怀着恶意痛快的笑,看着雪在地上痛苦挣扎……
没等到他回答,她又继续道:“因为你给我送的糖葫芦!不是半年才来探我一次吗?每次都拿一支糖葫芦。”
顾九听到这里,忽然欲言又止。
虞云荻道:“为什么,每次来都只是送一支糖葫芦!”
在虞云荻灼灼的目光逼视下,顾九大声道:“那是因为你过,只要有一串糖葫芦,就能点燃你生命中的所有幸福!因为你父亲临走前,买给你一串糖葫芦!因为你喜欢糖葫芦!”
虞云荻倒没有想到,送糖葫芦居然还有这样的意义,她更加深层地体会到了独孤解意的难过,也正是这种难过与珍视,才使得她没有立刻吃下糖葫芦,而是将它们风干,像插花一样插在瓶里,每天看着它们。
虞云荻也大声,“可是那天夜里,我终于发现,你送给我的这些糖葫芦,上面都啐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见顾九怔了下,听得她又大声,“是你不义在先,怎能怪我!”
“你乱什么?”顾九道。
“难道不是吗?你大概也没有想到,因为珍视它们,所以我——独孤解意,甚至都舍不得尝一下。若是当时,我忍不住尝一下,我早就没命了,也不必等到你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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