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撑在石桌上的右手,竟早已被硬生生折断了半片指甲。
那般炽烈的红,在昏黄的灯火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窗外树影婆娑,而逢熙立在屋中,久久不曾挪动一步。
他想起自己方才对叶如栀最后说的那句话,眼底不自禁染上几丝浅淡的烦躁。
他本是一早便决定,不去过问那名叫做元秋果的小宫女的生死。
可是方才,他心中一动,到底是没有忍住。
或许是一时的恻隐之心,或许是他见不得她还那般小便早逝在这宫里,亦或是……
他不自禁的想起那场梦中,她捧着他的脸,那双杏眼中的泪水好似夜空中的点点星光,她的声音颤抖地厉害,说出的话却无比坚定:“我喜欢你。”
少女温软的嗓音带着些许哽咽与颤抖,如同一支羽毛一般,拂过他的耳畔,轻轻地挠在了他的心头。
他从来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多少年的沧桑早已将他雕琢得坚冷如冰。
可他的心却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顿时柔软得不像话。
仿佛不是此生,不是前世,好似是穿越过无数岁月,跨越了沧海桑田一般,她的声音也曾这般深刻的镌刻在他的脑海里,成为他最深刻执念。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逢熙揉了揉隐隐有些发疼的眉心,随意地拿了桌上那一杯冷茶饮下,压制着心头那一丝丝奇异的涟漪。
可是脑海里那张白皙清秀的面庞却越发的鲜活,不断地扰乱他所有的思绪。
逢熙忽的想起编造出那场梦来的结梦珠,又想起那隐藏极深的幕后之人,他垂眸,眼底泛起些寒霜。
四周寂寂,春夜微凉。
这一夜,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夜。
正文 第8封情书:桐花之死
一夜无梦,秋果醒来时,窗外已是晨光熹微。
适时有一阵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秋果姐姐醒来了么?”
秋果忙应了一声,利落地穿好衣裳,打开了门。
门外立着的,是一个圆圆胖胖的小太监,只见他笑了笑,一双眼眯起来,一张脸顿时就像只白白胖胖的包子,模样十分讨喜。
“你是?”秋果忍不住摸了摸胖包子的脑袋,问道。
谁料这胖包子被她这么一摸头,竟在刹那间便烧红了一张圆脸。
只见他唔了几声,方才结结巴巴道:“我叫,叫喜宝,国,国师大人一向喜静,于是敬事房的高,高公公便派我每隔三日来此打扫……”
秋果觉得这小孩儿生得实在讨喜,也不知是哪家人,竟舍得把这么小的孩子送进宫来做太监……
这么一想,秋果便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自己用牛皮纸包好的桂花糕,递到他的手里,说:“这个可好吃了,送给你。”
可那胖包子却好似拿了烫手的山芋一般,一下子跳出一步远,猛地摇头:“不,不可以的!”
秋果握住他的小胖手,说:“我都没舍得吃就给你了,收着吧。”
还不晓得自己已经被秋果取了‘胖包子’绰号的喜宝,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望着她转了转,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下了。
只是下一刻,他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我差点忘了,秋果姐姐,国师大人上朝去了,他命我待你醒来时,便领你回御花园去。”
“回御花园?”秋果一怔。
“是啊姐姐,国师大人让我传话给你,他已禀明陛下,不必留你在身边伺候。”喜宝看着秋果,小心翼翼地说道。
而秋果听了喜宝这话,便只觉犹如刹那间坠入了尘埃里一般,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秋果如此,喜宝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道:“秋果姐姐,国师大人一向不喜欢人靠近的,更不必说伺候了,昨日他也定然是被朝臣尖刻的话气着了,才会……”
喜宝顿了顿,又说:“秋果姐姐,国师大人性子很冷的,你伺候他还不如打扫御花园呢!”
秋果扯了扯嘴角,摸着喜宝的脑袋,说:“包子,在宫里,你可别什么样的话都说出来……”
喜宝点了点头,说:“高公公也这么说。”
秋果淡淡的笑了笑,这话,本来也是高公公曾告诉她的啊。
在桐花死的那一晚。
最终,秋果还是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和喜宝一同离开了。
当她踏进粉白的杏花林中时,微凉的风拂来,花枝摇摇曳曳,引得无数花瓣飘落下来,散在泥土里。
她又克制不住的想起多年前,在这花影之间的雪衣男子。
他在她记忆中的杏花林中,在这香风花雾中,隽永得如同一幅水墨画。
而她一早便知,此人一如云中皎月,遥远而难得。
这片杏花林,阻隔着她两生的思慕,亦隔断了她所有的勇气。
可她这次,却是第一次生出了不甘,她不愿就这样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等待着一年后的死亡。
当秋果回到御花园偏僻处的住所时,她又想起了那日梦中的女神仙所说的话。
她为什么,就不肯试一试?
若不能改变自己一年后被害身亡的命运,那么她重新活过的这一世,又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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