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他那父亲如今再如何后悔,也到底是换不回他的母亲了。
负了便是负了,父亲错过了这许多年,早已没有了弥补的机会。
而他,暂时也仍旧无法彻底原谅父亲。
“世子爷……”秋果也再无法说些什么了,她其实也明白他的感受。
顾舒颜望着她,一双琥珀似的眼瞳亮晶晶的:“我虽暂时无法原谅他,但我,的确该清醒过来了。”
他说:“今日来寻你,我只是为了向你道谢,若非是在你这里碰了壁,将我一棒子敲醒,我怕……我再也想不起曾经的自己了。”
其实这只矮汤圆儿一直以来,又笨又怂,胆子明明那样小,被他欺负还不敢怒更不敢言,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她又有什么特别呢?不,她只是这茫茫世上,最平凡渺小的一只小汤圆儿罢了。
但是,他却偏偏喜欢了。
这份情思来的莫名,更让他猝不及防,当他察觉到时,一切却已成了定局。
她其实从未做过些什么,但他却终是因她而清醒过来了。
或许是这许多年来醉生梦死的生活,让他渐渐的迷失了,在那些阿谀奉承之中,他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这人世。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这样喜欢一个姑娘,更未曾想到过,他喜欢的姑娘,竟从来不曾喜欢他。
他顾舒颜,堂堂忠义侯府世子爷,自小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后作为魏都第一纨绔的他,便更是如此,若是实在得不到的,他便是抢也要抢过来。
然而他喜欢的这个姑娘,却是他无论如何去争抢,都始终未能如愿的。
前次,在皇后叶如栀的帮助下,他本来是能带着她远走高飞的,但是,他只要一想到她日后可能会怨他,恨他,他便不忍心了。
于是,如今的她,成了别人的妻子。
是她,让他明白了,他在这世间,除了这层身份,便真的是一无所有。
若是没有这身份,那些追捧阿谀之人,怕是连半分眼光都不会扔给他,毕竟,在他们心里,他其实就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
他早已忘了自己曾经的心志。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还是让他幡然醒悟。
他倒真是,欠她一句感谢。
“世子爷可别这么说……”秋果忙摆了摆手,而后她抿了抿唇,又道:“世子爷,人是活给自己看的,而不是活给别人看的,不论如何,只要你快乐便好了。”
这是她到了如今才明白的道理,此前的低入尘埃,胆小怕事,又为她带来了什么?杀身之祸,灭顶之灾,还有宫中贵人的利用。
重活一世,她感受良多。
或许是因为逢熙的缘故,她眼前这座魏宫,不再是阴沉沉的,她也因此而有了陪他一直走下去的勇气。
这,便是她最大的快乐。
“好。”顾舒颜喉间动了动,最终只哑着嗓子吐出这么一个字来。
“回去罢,我,也该走了。”他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肩,却始终没能落下去。
他收回手,又对她浅浅的笑了笑,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秋果只见他有些清瘦的身影渐行渐远,灯火将他的背影拉长,长长的阴影带着莫名的感伤,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而她没有见到的是,当顾舒颜转过身去时,他眼眶已经红透,眼中氤氲的水光在灯火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他走了,自此,当真是最后的诀别。
他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喜欢过的姑娘,他终于决定,要和她说再见了。
而后千山万水,再见时,便只能是淡淡一眼,相视一笑,且作重逢了。
当秋果回到竹苑时,便见竹楼之中灯火通明,一片寂静。
她踏上台阶,推开卧房的门,便见逢熙正端坐在桌旁,手执着一杯清茶,双眸低垂,盯着那杯盏之中漫出的白色雾气。
“大人?”秋果关上门,走上前去。
“回来了?”逢熙似乎方才回神似的,抬眼看向她,语气毫无波澜。
秋果点头,应了一声,她见他仍是穿着一身绣着银线纹云饰的白色长袍,眉眼清隽,面如冠玉的模样,心中一动,便没忍住扑到他怀里去,抱住他劲瘦的腰身,深吸了一口气,鼻翼间满是他身上的疏淡冷香。
逢熙顺势伸手去抚了抚她的发顶,嗓音不自觉的便放柔了些:“最近胆子倒是大了?”
秋果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埋在他的胸膛上,不肯离开。
逢熙舒展眉眼,唇畔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今日可是累着了?”
两人相处的久了,她在他面前,也终于露出了小泼皮无赖的一面,这于他而言,倒是极好的。
但思及方才那大胆闯入竹苑的奴婢所说的话,他看向自己怀里那用脸颊蹭着他胸膛的小妻子,眸色更深了深。
近些天来,他又测算不到她身上所发生的事了。
不过没关系,既然那手持结梦珠之人已露出了狐狸尾巴,那么他,迟早是会找到他的。
然而最终,他所有的情绪都只付作唇畔的一抹笑,终是什么也没有问起,只是将她打横抱起,向内室走去。
“大,大人?”秋果被他放在床榻上时,仍抓着他的衣襟,莫名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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