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一早便与秋果明说的那样,在他的责任与她之间,他永远只能选择他的责任,而辜负她。
但,他想,这于她而言,已是极不公平,难道他还要残忍到剥夺她的性命?
不,他绝不会这么做。
他答应过,要给她现世安稳,至少在他身旁时,他要给她绝对的安宁。
即便是与她成了亲,在他眼中,她仍旧还是个小姑娘。
而她的情思来得那样莫名,在以往的无数个夜里,于廊前灯火下,她特意送来的花枝,特意留下的甜腻糕点,以及那一封封情诗……如今想来,他的心头仍会涌起阵阵别样的情绪。
她那样突然的出现在他面前,又停驻于他那九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不知不觉,已悄悄留在了他的心头。
杏花林外的姑娘,碧水湖畔的长灯,她已是他记忆里,最不可多得的风景。
渺渺茫茫,人海苍苍,难忘,是风尘荏苒,是风月无边,是她清澈眉眼。
而他呢?生于黑暗,长于浊尘,一路走来,已是手染鲜血,陷于地狱之中。
他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从来都没有。
“阿灼。”叶清转过身来,眼中的晶莹落下来。
“她胆子虽小,待你却是无比认真的,我想,她定不会辜负你今夜的抉择。”叶清扬唇,对他笑了笑。
其实,她又如何愿意,要那姑娘死呢?
今夜所言,或是试探殿下,又或许,是在试探她自己罢。
之前的那一番话,到底都成了违心之言。
这话说罢,叶清便又回过身去,往碧湖浮桥处走去了。
待她的身影渐渐消失于憧憧灯火之中,隐没在浓深的黑夜里,逢熙仍立在原地,任凛冽的寒风拂过他的衣角,吹起他肩头的发。
翌日,于朝堂之上,刘丞相因言语冲撞了国师,被国师赶出金銮殿的消息传遍了整座魏宫。
这几日来,朝中与刘丞相关系密切的,都被逢熙寻着借口,一个个的发落了,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生怕与刘丞相扯上干系。
而刘丞相就是因此而气愤不已,出言顶撞了逢熙。
据说,被赶出朝堂后,刘丞相当即吐了血,被人抬回了丞相府去,一病不起。
如今,除却那尚看不明白的严将军,这朝中,一时间,便再无人敢轻易站队。
金銮殿外,朝阳的金芒撒下来,汉白玉铺就的长阶泛着点点光泽,于高处一览,整座魏宫浸在这般明媚的暖光里,巍峨壮美。
“国师好大的威风。”
逢熙正要步下台阶,便听得身后传来一抹声音,语气平淡。
他闻声回头,便见严亭之从殿中踏出来。
一旁有许多大臣鱼贯而出,但见这两人似乎针锋相对,便个个埋低了身子,可脚步却是不自觉的放慢了些。
“严将军这是何意?”逢熙瞥了一眼一旁那些个装模作样的大臣。
“没什么意思,只是感叹国师这青云路,倒真是走得极为顺畅。”严亭之笑了笑,仍是一副温润书生的模样。
“严将军慎言。”逢熙望着他,语气淡淡。
“是臣下冒犯了。”严亭之毫不在意的弯了弯嘴角,随意的说了句,随后便绕过逢熙,兀自离去了。
逢熙盯着他的背影,眼瞳之中光华明暗,几经翻涌。
而一旁小心看戏的一众人见两人似乎是不欢而散了,在逢熙毫无波澜的眸子望向他们时,便步履匆匆的迅速离开了。
逢熙不着痕迹的望了望身后那一抹隐在朱红宫柱后的深色衣角,他步下台阶时,唇畔不禁露出一抹凉薄的浅淡笑意。
是真病重,还是刻意试探……雍和帝,你真以为,你这棋局真就那般天衣无缝?
你既要玩儿,那么我也自当奉陪才是。
正文 第134封情书:一箭双雕
深夜,龙吟宫中。
于安立在龙床前,躬着身子望着那龙床上虚弱的雍和帝,轻唤了一声:“陛下?”
雍和帝听见他的声音,眼皮动了动,睁开双眼,神色灰暗。
他动了动干涩的唇,开口时嗓音喑哑:“如何了?”
“国师将刘丞相赶出朝堂,刘丞相气病了。”于安忙说道。
听了于安这话,雍和帝轻轻笑了一声,引起一阵猛烈的咳嗽。
于安见状,忙上前去提他顺气。
雍和帝好不容易缓过来,便对于安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继续。
于安收了手,便又恭敬的立在一旁。
“他倒是有些野心。”雍和帝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国师他……”于安欲言又止。
他实在担心,如今雍和帝身体欠安,国师这便忍不住清洗朝堂,实在令人不安。
雍和帝摇了摇头,苍白的面庞上浮现一抹笑意:“刘臻那厮,这么些年结党营私,朝中他的党羽不在少数,逢熙这么做,倒还真是遂了朕的心愿。”
于安点了点头,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忧:“如此,可会招至刘氏一族不满?”
“他们不满又如何?”雍和帝无所谓的笑了笑,眼中暗光涌动:“他们不满的,是逢熙,又不是朕。”
纵然刘氏心生怨怼,又如何会怪到他的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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