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似乎看得并不专心,竟是望着那一页,久久失神。
听见推门声响,他方才回过神来,抬眼往房门处一看,见是秋果,他的那双眸子神色微闪,有些发愣。
“你……有事么?”许久,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说出的话,却连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
他们二人,明明是夫妻,可是此刻,却又好似初见的陌生人。
“我来看看大人。”秋果压抑住眼眶中的酸涩,深吸了一口气,弯了弯唇。
逢熙握着书卷的手微僵,他有些慌乱地垂下眸去,竟不敢再看她的那双波光柔软的杏眼。
他的呼吸滞了滞,莫名有些狼狈:“我……已寻了人,等过两日安排妥当后,便会送你出宫。”
“嗯。”秋果握紧了双手,轻轻地应了一声。
两人之间,一时无言,屋内一片静悄悄的,不见丝毫声响。
良久,逢熙终于有了动作,他放下手里的书卷,再次抬眼,看向秋果,薄唇微微一勾,对她浅淡的笑了:“我在江南替你寻了个院子,也给你备下了些钱财,足够你安稳度过后半生,到了那儿,你要好好生活。”
他的嗓音是天生的清冷淡然,是秋果一直都无比熟悉的声音。
此刻,听了他的这番话,她便咬紧了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来。
江南……便是他替他寻的好去处。
那的确是很好啊,与魏都是背道而驰的两个方向,一南一北,从此相隔,两不相见。
她居于南,他身在北,从此以后,倒是真的再没有什么瓜葛了。
“大人。”她定定地望着他,露出笑容时,眼泪趁机滑落下来:“我一定要走么?”
逢熙一向见不得她哭,但是此刻,他唯有忍着要伸手替她抹去泪痕的冲动,抿紧唇,应了一声:“嗯。”
“可是大人……我不想走啊。”秋果一步步走到逢熙的身前去,伸出手,去拉他的衣袖。
而逢熙面对她那般泪眼朦胧的模样,一颗心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甚至是揉碎。
他连呼吸也忘记了,某一刻,他甚至都想不管不顾的去抱她,去哄她……去告诉她,他其实从来都不愿她离开。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
“元秋果,到此为止罢。”他闭上眼,抽出她手里那属于自己的袖袍。
当秋果听见他的这句话时,她的眼眶之中再次溢出泪水。
无可挽回,这当真是无可挽回了。
她握紧了空空的双手,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那一瞬,她忽然扑进了逢熙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身。
“秋果?”逢熙被她这突来的举动给惊住了。
谁知下一刻,秋果竟仰头吻上了他的唇角。
她的唇冰冰凉凉的,眼泪却是温热的,一颗一颗从她的眼眶里溢出来,正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怔愣了片刻,随后回过神来,便慌乱的想要推开她。
可秋果却是倔强得不肯放开。
“元秋果。”逢熙沉着声音,唤了她一声。
她睁开眼,那双杏眼里水波氤氲,似有几分胆怯,但更多的,却是孤注一掷的凄凉。
“大人,就当是临别之礼……好不好?”她的声音颤颤的,传到他的耳畔。
而他望着她的那双眼,仿佛是深刻至魂灵一样的情绪一瞬四散奔溃,他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大人,好不好?”她乞求着问他。
逢熙的心仿佛被什么重重一击,那一瞬,他闭了闭眼,终是苦笑。
他认命一般的俯身,薄唇亲吻过她的额头,眼眉,鼻尖,再至嘴唇……那样的轻柔,带着不自觉的虔诚与珍视,他已将这一次的亲吻,当做了最后的诀别。
浅色的幔帐散下来,他已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
他俯下身去,而她望着他,那双杏眼里,波光微闪,一如碧湖水泛波澜。
逢熙呼吸一滞,他忽然伸手,覆上她的双眼,遮挡住她的视线。
“大人?”秋果眼前一片漆黑,她颤颤地唤了他一声。
“果儿。”她听见他这样熟悉的轻唤。
于黑暗之中,她听见他说:“今夜之后,便将我忘了罢,好不好?”
他说:“我们最好把过往的这些岁月,都一笔勾销,再不想起了……才好啊。”
他说:“你若是要恨我,那么恨过了,便忘了我罢?我不值得你记着,我不值得……”
他说:“抱歉果儿,此后的漫长人生,我终是无法陪你了。”
他还说了什么?秋果恍恍惚惚的,早已听不清,想不起了。
衣衫尽解,绫罗帐暖。
书案上的烛火早已被轩窗外的夜风吹灭,唯有小香炉中仍有缕缕暗香弥漫缭绕。
玄月清冷,映照着院中的花影摇曳,疏影之间,簌簌落花雨。
花瓣碾进泥土里,不留春风解残痕。
这夜似乎还很漫长,但又似乎,一瞬既白。
当天色渐渐明亮时,光芒透过窗,洒进屋内,驱赶了一片昏暗。
逢熙睁开双眼,神色有些迷茫,但仅仅只是一瞬,昨夜的种种在他脑中回放,他蹙了眉,忙看向自己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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