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帝听得稀奇:“如此固执于朝廷法度,为何不去考明法?”
“陛下。”王敦茹无奈地回答,“凡我大齐士子,若不是被逼无奈,又有谁愿意放弃能一展抱负的进士科?”
“说得也是。”雍和帝的视线在考生们当中逡巡,身边伺候的贴身內侍见状机灵地弯下腰,指尖虚指了一个方向。
顺着內侍的指尖看去,一个黑漆漆的头顶出现在雍和帝眼前,虽看不太清晰,但也多少能感受到此人脸型方方正正,其貌不扬的特质。
“此子便是孔正?”雍和帝看着那中年人堪称冷冽的面孔,想着到时把人安排进大理寺还是御史台。
不知想到了什么,雍和帝突然一笑:“相国,你说若是把此人放去顾文麾下听命,会当如何?”
顾文?
王敦茹稍微想象了下,微笑着吐出一句:“干柴热火、鸡飞狗跳。”
时间过半,少数考生已经放下笔开始做最后的检查修改,但大部分的学子仍旧还在奋笔疾书。
李文柏自然也是埋首作文之人中的一员,他反对抑商,却也不打算跟个愣头青一样三言两语将抑商政策骂个狗血喷头,爽则爽矣,激怒了当朝天子,以后在大齐官场也就不用混了。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折中,以二分法的方式,用第三者的视角将抑商制度若贯彻下去的利弊陈述清楚,而后交给当权者去判断。
这种答题方式,只要经受过现代义务教育洗礼过的学生都能用得炉火纯青,李文柏自然也不在话下。
李文柏用了二分之一的时间慷慨激昂地讲述重农抑商对大齐的种种好处,几乎将其吹嘘得天花乱坠,而后笔锋一转,开始描述其对长远发展不利的地方。
现代的历史课本中一分析就横跨几百上千年的习惯当然不能用,什么资本主义萌芽商品社会经济之类不知所谓的词句也不可以出现,李文柏小心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将抑商制度盛行百年后将会发生的可怕场景在文中细细说来。
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复杂的修辞,李文柏用现代中学生最为熟悉的列举方式,以最为简明扼要的词句将想要表达的思想陈述于纸上,用字虽精炼,却也依旧费脑,是以直到距离殿试结束只剩一炷香左右的时候,才终于放下笔。
上首一直注意着李文柏动作的王敦茹轻叹一声移开目光,刚才有那么一瞬,他还以为这个被无数人看好的家伙会赶不及交卷呢。
好在是虚惊一场。
王敦茹一声令下,四周等候已久的內侍穿梭在考生间将卷纸收回,考生们端坐在桌案前一动也不敢动,主考官和皇帝会当堂阅卷,而后直接宣布名次。
没有什么比当面等待批阅试卷更令学生感到煎熬的了,随着王敦茹等人翻阅卷纸发出的沙沙声,考生们都不由自主地绷紧心弦。
二十名贡生,能名列一甲的只有三人,二甲进士也不过十人,剩余七人则只能一生顶着同进士的名头,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进士。
约摸又过了一个时辰,不少考生的五脏庙已经开始抗议的时候,随着內侍尖利的嗓音,“唱名”终于开始了。
桌椅都被撤下,考生们按照指令重新排成两列,死死低着头紧张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是有幸位列三甲从此一飞冲天,还是不幸沦落为同进士的一员此后与平步青云再无缘分,十年寒窗的结果,马上就要揭晓了。
王敦茹将一张写有考生们名姓的纸条交由內侍呈给雍和帝,雍和帝随意瞄了两眼,确定该在的人位置都没错后,便将其交给一直等候在身侧的贴身內侍,示意对方可以开始唱名了。
內侍先是躬身一礼,而后斜跨一步立在御座侧前方,摊开纸条高唱:
“鸿武十三年秋,一甲头名,赵钰!”
“一甲第二名,潘成哲!”
“一甲第三名,单云奎!”
“赵钰、潘成哲、单云奎觐见!”
一连四句话,昭示着今科会试状元、榜眼、探花的诞生,作为一甲进士特有的殊荣,三人将近前觐见,被皇帝一一念出他们的姓名,并加以鼓励。
对许多官员来说,这恐怕就是此生唯一一次能和皇帝如此接近的机会了。
李文柏排在第二列队尾,由衷地为好友感到高兴,虽然榜眼和探花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但他们四人中间竟然出了个状元,也已经是值得大大庆贺一番的喜事了!
至于李文柏自己,他自身有几斤几两自己很清楚,别说一甲,就连二甲前茅也从没有妄想过,只要能险险掉在二甲最末尾,别落得个同进士的名头就好了。
思虑间,赵钰和其余两人已经并排立在一众学子最前面,躬身等待着皇帝的金口玉言,其中贵为状元的赵钰年纪也最轻,不过十九岁,还有大半年才会及冠,也是大齐史上少有的少年状元了。
潘成哲和单云奎则看起来沧桑一些,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在进士当中也还能算年轻。
潘成哲长得瘦瘦弱弱,一袭白袍被他穿得宽宽松松,甚至能依稀看到肩胛骨的突起,似乎被风一吹就会倒,看起来十分的营养不良。
单云奎年纪和潘成哲差不多,却比潘成哲足足高了一头,长了一副魁梧武人的模样,比倪旭弘这个正经武家出身的家伙看起来还像武将,趁得赵钰和潘成哲就像未发育的小娃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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